“好。”魏建伟点点头。
魏远航擦了汗,又想蹦跶,何晓芸把他按住,“该午睡了。”
小孩瘪瘪嘴,“我不想睡觉觉。”
何晓芸对他的套路很熟悉,嘴里说不想睡,硬把他按下的话,不到五分钟,就能睡得跟小猪一样。
被妈妈强制镇压,魏远航抱着小被子在七七床上打滚,“可是我好热,好热好热。”
魏建伟收好毛巾走过来,手里拿着把大蒲扇,对儿子道:“躺好,我给你打扇。”
小胖子瞄瞄他,又瞄瞄妈妈,见没得商量,只得乖乖躺好。
“妈妈,叔太公说爸爸要走了,爸爸要去哪儿?”
何晓芸看了眼魏建伟,说:“爸爸要回部队。”
“一个人吗?”
“嗯。”
小孩嘟了下嘴,“我有点想爸爸。”
人还没走,就说想,魏建伟听不太懂这话,不由看向何晓芸,以眼神询问。
何晓芸估计他说的是舍不得爸爸的意思,只是词汇太少,不会表达。
“你儿子舍不得你。”她说。
魏远航还在嘀嘀咕咕,只是声音越来越小,眼皮越来越沉,没多久,刚刚还说自己不想睡的人,转眼打起了小呼噜。
魏建伟继续给他扇扇子,何晓芸也坐在床边。
夏日的午后,微风从窗外送入,风里带着草木与阳光的味道,干燥而清香。
“家里和孩子要辛苦你了。”沉默中,他忽然开口。
何晓芸垂下眼帘,看着自己放在床上的手,“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孩子。”
她的意思是想说,小胖子也是她的孩子,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可话出口,不知怎么,听起来似乎有些置气的意思。
魏建伟听见,低头想看她的表情,“不高兴了?”
“没有。”何晓芸偏过头。
他也跟着偏过去,“真的?”
何晓芸又偏往另一边,“没有。”
他又跟着偏过来,“那让我看看。”
来回几次,她不耐烦起来,推了他一下,“我说没有就没有,你好烦。”
本来好好的,被他这样一弄,她无缘无故的,真就感觉有点委屈起来,眼眶跟着潮潮的。
她不喜欢这样,太无理取闹,不像她本来的样子。
魏建伟握住她推在自己身上的手。
何晓芸挣了一下没挣开,撇过头不看他。
他的手很大,掌心带着许多硬茧,能将她的手整个包住。他低头打量,虽然总是做家务,这双手在他看来,依旧白皙、柔软,纤细的手腕显得有些脆弱,如她此时的模样。
他缓缓出了口气,语气低而沉:“妈问了随军的事,等我回部队后,得先打报告,批准了,也要看看有没有合适分配的房子,急不来,要等一阵子。”
“谁急了?”何晓芸哼了一声。
听他话的意思,好像她恨不得立刻跟他走一样,想得美,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就算真能随军,去不去还得看她心情呢。
魏建伟弯弯嘴角,语气里有些笑意,“是我急,怕你太想我。”
何晓芸听了,刚在心里说,这还差不多,马上又回味过来,转头瞪他,“谁想你?”
魏建伟却凑近了些,像是要仔细打量她,“我看看,刚才是不是哭鼻子了?”
何晓芸赶紧躲开他伸过来的手,羞恼道:“你才哭鼻子,你全家都哭鼻子!”
“我全家难道不是你全家?”他笑着反问。
何晓芸被噎住,“反正我没有。”
“真没有,刚才为什么躲?”
“那是因为你烦人!”
“我还能更烦点,你知道么?”
“走开走开,我才不想知道。”
两人正闹,忽然察觉不对,转头一看,发现魏远航不知什么时候醒了。
小孩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他们,颇为苦恼道:“爸爸妈妈,你们好吵哦。”
“……”
第26章 . 026  来信
魏建伟是天不亮走的, 没有惊动房间里熟睡的两人。
他在院中洗漱,发现厨房有一点亮光,走进去才发现, 王春花坐在灶下出神, 灶膛里的火快灭了, 橘红色的微光照在她脸上。
“妈。”
王春花回过神来, “起来了?锅里有面,吃了再走。”
魏建伟点点头,“您回房去再睡一会儿吧。”
“诶诶,这就去。”
要交代的话, 昨天都已经说完, 王春花三四点钟起来, 是为了给儿子做碗面,这时候回房,再睡也睡不下, 但她怕留下来,一会儿看着他离开,又要抹眼泪,让孩子心里挂念。
走到厨房外,她才抹了把眼睛。
何晓芸醒来的时候,房内安安静静的, 只有魏远航发出细小的呼噜声, 她转头看向地板, 魏建伟的床铺已经收好了,明面上看不到他的任何私人物品,好像这个人没回来过一样。
小孩还不知道爸爸早就走了,上午管自己玩了小半天, 才想起来问他妈:“爸爸呢?”
“爸爸回部队了,昨天我们说过了呀。”
“可是……”魏远航瘪瘪嘴,“他今天没跟我说。”
何晓芸摸摸他的脑袋,说:“爸爸早上很早就走了,看你睡得太香,舍不得叫你。”
“那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的,等婶婆婆家的李子树又长李子,他就回来了。”
哄了一会儿,小孩仍有些闷闷不乐,何晓芸只好让他赖在自己怀里。
吃过午饭,魏远航才又重新去玩,没多久,他抱着个木盒子跑来找何晓芸,“妈妈妈妈,小虫几怎么变成这样了?”
木盒是先前用来装菜粉蝶幼虫的,十几天前虫子变成了蛹,何晓芸就让他放在边间杂物房里,过段时间再看。
只是最近事情比较多,他们都给忘了,等小孩再想起来,虫子已经变成菜粉蝶飞走,只剩下几颗灰灰的蛹壳。
魏远航听完,眼眶迅速充满泪水,眼睛一闭,嘴巴一张,大颗的眼泪滚下来,“爸爸走了,蝴迪也灰走了,哇啊——”
哭得太惨烈,把家里另外几人惊动,王春花急急忙忙跑出来,“怎么了?是不是摔了?”
何晓芸无奈解释:“那几条菜虫子变成蝴蝶飞走了。”
王春花松了口气,见小孙子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又好笑又心疼,“没事没事,奶奶再给你抓几条虫子。”
“要很多很多。”小孩冒了个鼻涕泡泡。
“好好,很多很多。”他这一闹,让王春花心头的愁绪消散不少。
荷花开得正盛的时候,李月桂跟何晓芸说,她舅舅家表哥,跟之前相的那位姑娘定了,年底结婚。
彼时,何晓芸正帮她妈给菜园拔草,闻言问道:“起先说让表哥跟人先接触一下,已经见过了吗?”
“见了,你表哥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今年老大不小了,你舅妈索性拍板定下,那姑娘除了家里要的彩礼高些,别的方面都好,她怕被别人家抢了先。”
何晓芸点了点头,现在虽然不像旧时候,婚姻嫁娶全由父母做主,但离自由恋爱也有些距离,特别是这样的乡下地方,一般年轻男女在介绍人陪同下,见上一两面,成不成就得说定了。
“对了,你大嫂肚子好几个月了吧,什么时候生?”
“应该是九月吧?”何晓芸想了想,点头确定,“是九月。”
李月桂把拔出的草扫到院外,说:“九月好,坐月子的时候不冷不热,也不用担心孩子挨冻。前两天王婶说在路上看见你大嫂,瞧她肚子有点扁,八成是个女孩。“
何晓芸无奈道:“那都是胡说的,她又不是千里眼,隔着肚皮还能看出男孩女孩?”
“她们老人家有经验,看得很准的。就是当年我怀你的时候,她说我肚子尖尖,肯定带把,谁想到生下来又是个闺女,害我白高兴一场。”
“那我投胎在你肚子里还投错了?”何晓芸佯装生气。
李月桂笑笑,说:“养都养到这么大,投错了还能怎么办,我不就说说嘛。”
拔完草,何晓芸到水缸边洗手,泼了些水到脸上,虽然带了斗笠,脸依然热得发红。
李月桂给她倒了碗茶,又问:“建伟走了半个月了吧?”
何晓芸正灌茶,没空说话,只点点头。
“小航说想他了没?”
“刚走那几天说得多,一天念好几次,现在不怎么念了。”何晓芸把茶碗放在桌上,坐下来拿起蒲扇扇风。
李月桂便道:“小孩子忘性大,等建伟明年回来,又得生分一阵子。”
说着她又叹了口气,“你跟建伟总这样分开,也不是办法,什么时候才是头啊。”
何晓芸看着地上的一只苍蝇没说话。魏家想让她随军的事,她还不曾跟李月桂提过,毕竟这事暂时没影。虽然她妈现在烦恼女儿女婿不能在一处,等知道女儿真的要去部队,指不定得多舍不得。
她又坐了一会儿才回去。先前出门的时候,魏远航跟着他奶奶,现在在张婶家和艳艳玩,何晓芸也没去喊他,跟坐在堂屋门口的冯秋月打了声招呼。
“回来了?小航跟妈在隔壁呢。”冯秋月道。
“听见声音了,让他玩吧,省得回来吵我们。”何晓芸拿起她刚做好的一只婴儿鞋,小小的,还不到巴掌大,算不上精致,却很可爱,“嫂子手艺真好,能拿去卖了。”
冯秋月笑着说:“不要钱白送都没人要,你要真喜欢,以后再生一个,我给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