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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光义饱含怒意的一声咆哮,把大殿上的群臣吓了一跳。
俗话说,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赵光义如此暴露,难道是要杀人的征兆?
文武百官们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等到赵光义下令杀了宋沆的旨意。
赵光义咆哮过后,只是冷冷的说了一句,“宋沆,注意你的言词。”
群臣闻言,一脸愕然。
短暂的疑惑过后,群臣们明白了赵光义的心思。
赵光义这是在变相的维护赵元佐的名声。
由此可见,赵元佐太子之位即便已经被罢黜,他依然在赵光义心中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太子帝心未失,也许再过些时日,又会被复立也说不定……
太子复位,这可不是朝中群臣乐意看到的。
毕竟,朝中的群臣中,有很大一部分人,已经站队到其他皇子们身后了。
宋沆就是其中之一。
宋沆抱着笏板,不卑不亢的继续说道:“陛下,臣身为言官,有匡扶社稷之责。储君之位,乃是社稷之根本。劝诫陛下立储,是臣的本分。
太子之位空缺已久,长此以往,难免人心浮动,朝野动荡。
再过些年,陛下年迈了,要是没有储君镇国,诸皇子们难免生出异心。
到时候,骨肉相残,兄弟相杀,烽火遍地。
实非江山社稷之福……”
“嘭~”
赵光义一拍龙案,起身怒喝,“放肆!”
“宋沆,谁给你的胆量,胆敢在朕面前胡言妄语?”
宋沆坦然拱手道:“臣所言,没有一句胡言妄语之处。句句属实,发自肺腑。一切都是为了大宋的江山社稷着想。”
“哼~”赵光义冷哼,“朕怎么瞧着,你说的话,没有一句实话。赵元僖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如此为他张目?”
宋沆抱着笏板,依旧一脸坦然,“臣一片忠心,日月可鉴。陛下如此百般推诿,不肯顺应天意民心,立许王为储君。莫不是想,有朝一日复立废太子?”
宋沆这句话,其实已经摸到了赵光义心脉了。
赵光义就是有心想复立废太子赵元佐。
只是,复立废太子这种事,即便是赵光义这个皇帝,也只能徐徐图之。
废太子赵元佐此前做的事情,都有些过分了。
冒然复立,群臣们不会信服。
所以赵光义希望,可以润物细无声的,重新恢复群臣们心中,对废太子赵元佐的信心。
待到时机成熟了,再复立赵元佐,水到渠成。
说起来也可笑,赵光义一个心思阴沉的皇帝,偏偏就喜欢赵元佐这个心思耿直的儿子。
如今,宋沆一句话,挑破了赵光义的心思。
赵光义想要为赵元佐谋划,也曝光在了太阳下。
一个喜欢玩阴谋的人,他的阴谋被人搬到了台面上以后,他就很容易恼羞成怒。
就像是一个行走在黑暗中的盗贼,被在阳光下揭开了面纱一样。
赵光义像是一个愤怒的狮子,双手不断的拍击着眼前的龙案,大声咆哮着。
“放肆!”
“放肆!”
“放肆!”
“宋沆,朕要诛你九族!”
宋琪当即出列,沉声道:“陛下息怒,言官从不因言获罪。”
宋琪开口以后,其余的文官们,也都纷纷出列,恳请赵光义息怒。
杨延嗣为了不让自己变成一个异类,也随大流的出列了。
文官们集体出列,并不是因为宋沆很有人缘,也不是因为大家都支持宋沆的奏请。
只是因为,文官们在为自己谋求权力。
倘若今日宋沆因言获罪,被诛灭了九族。
这个杀言官的口子一开,以后赵光义可就真的百无禁忌的随便杀人了。
皇权没有了制约,那可真不是闹着玩的。
即便是闭目养神的赵普,也悠悠开口了。
“言官从不因言获罪。不过,宋沆言行跋扈,目无君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赵普不愧为朝堂上的老江湖,这句话说的很有水平。
不仅保全了文官们的权力,同样也给了赵光义一个台阶下。
赵光义虽然很愤怒,但也清楚杀言官的后果。
他只能顺着赵普为他搭建的台阶而下。
“罢黜宋沆一切职务,发配沙门岛,终生不得还朝。其家眷,发配邕州。”
对于赵光义的判决,宋沆似乎一点儿也不在乎。
他任由殿前侍卫们摘去他的乌纱帽,除掉他的官服。
“陛下,复立废太子,此举万万不可取。陛下乃是真龙天子,金口玉言。废太子已经被废除,在复立。如此反复,陛下以何取信天下人?”
宋沆如同一个刚直不阿的忠臣,表现出了至死不渝为大宋的气节。
即便是被殿前侍卫们驾出去了,他的声音,依然在大殿里回荡。
有了宋沆这一只出头鸟过后,竟再无一人上书奏请册立太子的事情。
杨延嗣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这宋沆,八成是一个试金石。
是那些想争夺皇位的人,抛出来试探赵光义态度的试金石。
通过,今日赵光义在殿上的表现,那些想试探他的人,也多多少少揣摩出了他一些心思。
这才是今日宋沆奏请立太子的真实目的。
杨延嗣猜测,宋沆此人,明面上奏请立许王赵元僖为太子,看似在为许王张目,可他未必是许王的人。
这其中,说不定还有一石二鸟的意思在里面。
不过,这一切暂时都和杨延嗣无关。
此时此刻的杨延嗣,更像是一个看戏的人。
宋沆被押出去以后,大殿上再无人奏请立太子的事情。
沉默了良久,赵光义心头的火气消了不少,才开口道:“继续议事……”
宋琪出列,奏道:“启奏陛下,今岁,西北闹了旱灾,西北十八州,有九州灾情严重,百姓颗粒无收。现如今,有近六十万百姓,离开故土,纷纷涌向了汴京。
从西北之地,到汴京,近千里之遥,一路上饿殍遍地,易子而食。
我们必须尽快拿出一个章程来,安置灾民。”
赵光义皱眉,问道:“西北九州,具体受灾的百姓有多少?”
宋琪道:“启奏陛下,受灾最重的,有近一百三十万人。受牵连的轻灾区域的人口,约有八十万人左右。”
赵光义手搭在龙案上,皱着眉头,沉声道:“受灾居然如此严重……先调遣三百万担粮食,运送到西北去。先稳定西北的百姓,赶在明年春耕之前,必须妥善安置好所有百姓。
只要不耽误明年春耕,百姓们就能活下去。”
“这……”宋琪面色有些为难。
赵光义瞪眼,沉声道:“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有什么难处直接说……”
宋琪咬了咬牙,低声道:“朝中目前无粮可派……”
“嘭!”
赵光义站起身,双拳紧握,怒道:“怎么会无粮可派,不说各地征收的粮食,和各地储备的粮仓。就单是今年从南国购买的粮食,也有一千万担。怎么会无粮可派?”
宋琪抱着笏板,回应道:“今岁,从南国购买了一千万担粮食,确实有所缓和国内缺粮的问题。只不过,陛下您瞧着一千万担粮食数目庞大。实际上,各地在补足了往年的亏空以后,基本上也就所剩无几了。”
“亏空?”
“我国连番征战,频频从各地抽调粮食。因此,各地粮食的亏空很大。许多官仓都被抽调一空了。”
赵光义一拍龙案,斩钉截铁道:“既然如此,那就重新从各地抽调粮食,尽快运往西北赈灾。”
宋琪沉声道:“重新抽调粮食,只怕没有那么快能凑齐西北的缺粮。以臣的意思,不如分发下去赈灾银两过去,让各地府衙先行就近购买粮食,安抚百姓。”
赵光义沉吟着不说话。
他心里拒绝出钱,朝廷里所有的银子,都是他准备着征讨辽国用的。
正在他沉吟之季,曹彬出列,拱手道:“启奏陛下,臣有话说。”
赵光义愣了愣,道:“曹爱卿,若是有话,尽管直言。”
曹彬道:“据臣所知,每次赈灾,派发出去的银两,都便宜了那些囤积粮食的奸商了。臣以为,不能再纵容这些奸商继续谋取暴利。长此以往下去,于国无利。”
赵光义没有开口。
宋琪却出言讥讽,“曹大人,奸商固然误国。可是事到如今,赈灾才是首要。现在各地的粮食难以抽调,唯有你口中的这些奸商手里,才有粮食。
难道曹大人有本事,不抽调各方粮食,不从奸商手里买粮,也能凑够赈灾的粮食不成?”
曹彬淡然一笑,说道:“我手里确实没有这么多粮食,不过我知道谁手里有。”
“谁?!”
“谁?!”
朝堂上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曹彬。
曹彬笑眯眯道:“咱们大宋的邻居,南国有……”
宋琪当即冷笑道:“曹大人,你可真是痴人说梦。今岁,我大宋仗着国威,欺压着南国拿出了一千万担粮食,已经动摇了其国本,抽调了南国近六成的口粮。
曹大人还想着再从南国压榨粮食,岂不是要逼着南国和我们大宋决裂不成?
真到了那个时候,南宋两国之间,必然会爆发出激烈的大战。
曹大人,你存的是什么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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