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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七出大堂的时候,初醒已经准备好了出行的一切。
一顶三十六人抬的大轿子,形状像是一顶莲花宝座,宝座有三十六角,每一个角挂着纯金的兽头铃铛。
风一吹,丁零当啷作响。
像是微风在吟唱梵音。
杨七有些诧异,能奏出洗涤心灵的铃音的铃铛,很明显不是普通的铸造工艺可以达到的。
他很好奇,初醒是从哪儿弄到的这种铸造工艺的。
当杨七看到了围绕在初醒轿子边的三十六位轿夫的时候,就有些释然了。
三十六位西域大喇嘛……
初醒这是跟西域的佛教搭上关系了,难怪可以在党项人追杀下,还能摆这么大的谱。
初醒坐在莲花宝座里,四周有纱布幕篱遮挡着,只能看见身形,却看不清容貌。
在莲花宝座上,除了初醒这一位圣女以外,还有八个一身白衣的类似女神官的女子盘腿而坐。
莲花宝座四周,还有上千雄壮的党项武士护卫着。
“护法大人,圣女吩咐过了,让您骑着马,跟紧她的圣驾。”
一位一身白衣的女神官走到杨七面前,盈盈一拜,轻声说道。
杨七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很想问问初醒,他什么时候答应了做什么劳什子的护法了?
可惜,现在这个场面,他没办法开口问这个问题。
“知道了……”
杨七摆了摆手,打发了女神官,老何牵着两匹马到了他身前。
杨七跨上了自己的马背。
莲花宝座上的女神官似乎一直关注着杨七,见杨七做好了出行的准备,便轻舞了一下手里的长袖。
两个膀大腰圆的力士,扛着长长的牛角号,吹响了。
厚重的牛角号声,带着些许的庄严和肃穆。
莲花宝座下的三十六位西域大喇嘛缓缓的抬起了莲花宝座。
他们迈开步子,踩着奇怪的步伐,一颠一颠的向前行。
宽大的莲花宝座,在他们肩头上,像是鸿毛一样轻盈。
他们的脚步很快,杨七需要驱赶着马儿迈着小碎步,才能跟上他们的脚步。
“七爷,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属下怎么觉得,这处处都透着诡异呢?咱们跟他们去什么地方?”
老何显然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不感冒,他策马凑到了杨七身边,悄声问。
杨七耸了耸肩膀,道:“具体去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咱们跟着就是了。”
老何瞪眼,道:“跟着他们?咱们不去救老爷了?”
杨七翻了个白眼,道:“咱们手里只有扎马合的两千多蕃兵,去雁门关和找死有什么区别?人家答应了出兵四万五帮我们,我不跟着人家,还能怎样?”
老何疑神疑鬼的道:“他们会有四万五军卒?属下怎么觉得他们神神鬼鬼的不可靠呢?”
杨七皱眉道:“希望他们不要骗我……”
杨七把希望寄托在了初醒麾下的四万五千军卒身上。若是初醒骗他的话,他就只能单枪匹马的去救老杨了。
杨七这边在为了老杨奔波,老杨那边也没闲着。
……
雁门关外。
一位年仅三旬,虎背熊腰的汉子,虎目中投射出一道道侵略性极强的目光。
聚拢在他身边的辽兵们,被他的虎威压的抬不起头。
“中原,富庶之地。应该属于我们辽人。懦弱的宋人,没有资格拥有中原之地。雁门关,是我们南侵的桥梁。杨业,是我们南侵的大敌。
拿下雁门关,灭掉杨业。我们的族人将会长驱直入,占据中原这一片富庶之地。
到时候,冬日来临,我们的族人就不需要再担心被严寒冻死,也不用担心粮食不够吃。
所以,雁门关,本王志在必得。”
这个虎背熊腰的三旬的汉子,正是辽国的南院大王,耶律休哥。
一个传奇性的人物。
赵光义举国之力,三次北伐辽国,都是败在了他手里。
他是打垮了大宋脊梁的男人。
他是被整个辽人视为战神和军神的男人。
所有的辽人,在他面前,只能仰视他。
左军先锋霍格达仰视着他,沉声道:“大王,那杨业是战场上的宿将,善于守城。我等率众连番攻打了雁门关三天三夜,也没有拿下雁门关。
有杨业镇守在雁门关,我们只怕拿不下雁门关。”
耶律休哥虎目中闪过一道冷光。
唰~
雪亮的刀光闪过,霍格达的脑袋掉到了地上,脖颈处的鲜血喷了耶律休哥一脸。
“废物!自己没本事,还想动摇军心。”
耶律休哥冷叱了一句,扔下了手里的弯刀,冷声道:“此番,大宋有人暗中配合我们,导致雁门关孤立无援。雁门关内,只有杨家的八千火山军。
如此天赐良机,还拿不下雁门关。难道要等到雁门关的援军到达,雁门关里面的守军从八千变成了八万,你们才能拿下雁门关吗?”
耶律休哥此话一出,聚拢在他身边的众将领赶忙跪地请罪。
“臣等罪该万死。”
耶律休哥瞪着虎目,训斥道:“本王不喜欢宋人那些虚伪的东西。告诉本王,什么时候能拿下雁门关?”
“噗通~”
一员手持铜锤的猛将跪倒在地,大声叫嚷道:“臣萧天佐,愿为左军先锋,攻打雁门关。三日之内,必定拿下雁门关。若战败,臣愿请死。”
“好!”
耶律休哥赞叹道:“萧将军,你虽为后族,却没学着那些酒囊饭袋躲在上京内吃喝玩乐。你的雄心和胆识,没有辱没萧这个姓氏。”
“臣萧天佑,愿为先锋,攻打雁门关。三日之内,必定拿下雁门关。若战败,臣愿请死。”
“臣多罗黑尔,愿为先锋……两日之内……”
“臣摩多,愿为先锋……一日之内……”
“……”
萧天佐带头请战,得到了耶律休哥的夸奖,其他诸将有样学样的开始请战。
耶律休哥满意的点了点头,“诸位有此敢战之心,本王很开心。”
“本王决定,由……乞答哈尔,任左军先锋,率部攻打雁门关。”
“啊?!”
一个浑身胖的像是肉球的一样的大胖子,一脸茫然的抬起头。
我是谁?
我在哪儿?
谁叫我?
耶律休哥笑眯眯的盯着他,说道:“乞答哈尔,由你任左军先锋,率部攻打雁门关,你有异议吗?”
“啊?!”
乞答哈尔苦着脸。
有点怀疑人生。
他明明是只咸鱼,也想当一个咸鱼。
刚才也只是跟着随便表了表决心。
现在居然被点到了,去攻打雁门关。
他感受到了从耶律休哥身上传来的浓浓的恶意。
一双小眼睛,在他的眼眶里滴溜溜的乱转。
乞答哈尔一瞬间就想明白了一切。
他被套路了!
他是条咸鱼没错,可是他并不蠢。
能成为辽国上等贵族,契丹八部乞答部落的继承人,他的智商无疑是合格的。
萧天佐和萧天佑两个人是耶律休哥的心腹爱将。
耶律休哥怎么可能把这两个人派出去当炮灰呢?
摆明了是人家主仆三人合伙的演了一出戏。
事到如今,乞答哈尔已经没有拒绝的资格了。
他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臣遵令。”
“甚好!下去准备吧!”
耶律休哥挥了挥手,道:“我会命令其他人配合你进攻的。”
乞答哈尔垂头丧气的告退了,其他诸将也一起告退了。
只剩下了耶律休哥和萧家兄弟三人了。
耶律休哥眺望远处的雁门关,平静的对萧家兄弟吩咐道:“指望乞答哈尔那个酒囊饭袋拿下雁门关,根本不可能。你们两个下去准备,命令全军悄悄跟在乞答部的兵马后面,一旦乞答部的兵马败退,你们就一拥而上,强夺雁门关。”
萧天佑皱眉道:“大王,这个办法可行吗?”
耶律休哥淡然笑道:“当然可行。乞答部有两万兵马,只要他们出击。杨业就必须调动雁门关内的所有守军防御,才能抵挡得住乞答部的进攻。
等到他们打退了乞答部的兵马,也就疲惫不堪了。
到时候,我们八万兵马,一拥而上。杨业拿什么阻挡我们?”
萧天佐挠头道:“大王,既然有这么好的计策,前几天为何不用?”
耶律休哥朗声大笑,“用计也要看清时机。前几天用,和今天用,效果完全不一样。”
萧天佑在一旁解释道:“大王前两天是在迷惑敌人,拖垮敌人。经过了连番大战,敌人以为摸清的我们进攻的手段。当乞答部兵马败退的时候,他们就不会有太多的防备。
只要他们放松了警惕,我们一拥而上。雁门关内的宋兵们一个个都人困马乏的,又怎么可能是我们的对手?
到时候拿下雁门关,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萧天佐闻言,乐道:“大王睿智。”
耶律休哥瞪了萧天佐一眼,骂道:“你这个憨货,我算什么睿智?真正睿智的是宋人的祖先,他们著有许多兵书。像是孙子兵法、李卫公问对、六韬、野战歌等等,这些都是宋人祖先著作的非常厉害的兵法。
本王之所以被族人们称之为军神,就是因为学习了这些兵书。
你这个憨货,有时间也看看兵书。”
萧天佐挠了挠头,嘟囔道:“什么兵法的,我看不下去。我最讨厌读书了。再说了,宋人的祖先能著作出这么厉害的兵法,为何宋人还是打不过咱们?
就像是之前,宋人北侵。还不是被我打的落花流水的。”
萧天佐说的起劲,挥舞着手里的铜锤,叫嚷道:“我一锤一个,把宋将全都砸死在了马下。那些个宋将,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要我说,自身勇武,比什么兵法谋略的更重要。
只要我够强,任何敌人都不是我的对手。”
耶律休哥差点被萧天佐这个憨货给气笑了,忍不住开口怼道:“你真厉害?真厉害的话,也不会被那杨家的二郎,一枪挑下马。”
萧天佐不服气道:“杨家也就杨二郎的力气比我大一点而已。换做其他人,肯定不是我的对手。”
也不知道杨七听到了这话会有什么反应。
反正耶律休哥摇头笑了笑,就带着部下们下了山。
一场针对于雁门关的死战,也在耶律休哥下山的时候展开了。
辽军开始频繁的调兵遣将。
雁门关内。
杨业还不知道耶律休哥已经为他泡了一壶装满了鹤顶红的茶。
酣战了一天一夜的老杨,趁着双方休战的时候闭目养神。
杨四提着枪,进了老杨的中军大帐,沉声道:“父帅,辽人正在频繁的调兵遣将,意图不明。”
老杨睁开了眼,皱着眉,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觉得辽人有什么意图?”
杨四沉吟道:“末将猜测,辽人久攻雁门关不下,如今频繁的调兵遣将,应该是想强攻雁门关。”
老杨站起身,神色复杂的盯着杨四,道:“辽人若是强攻雁门关,你觉得我们有几成胜算?”
杨四低下头,沉默不语。
十万辽军强攻雁门关,以雁门关的兵力,只怕一成胜算也没有。
“四郎~”
“爹!”
父子二人对视着。
老杨深吸了一口气,道:“爹有一个计划,一旦事成,可退辽兵。”
“什么计划?”
老杨招了招手,让杨四到了桌前。
老杨指着雁门关的地图,道:“出了雁门关西,迂回到雁门关北,也就是辽军身后的这座山。山上有一条小道,这条小道在万丈悬崖之上,仅能容一人行走。
穿过小道,就到了辽军背后,辽军的粮草就囤积在此处。
只要烧毁了辽军的粮草,辽军必然大乱,不攻自破。
为父诸多子嗣里,你最稳重。
所以,为父想把这个重任交给你。
你要记住,接下了这个重任,雁门关里所有人的性命也就交托到你手上了。
你若是成功了,我们都能活。
你若是失败了,我们都得死。”
老杨的话,重如泰山。
杨四却没有答应。
“还是交给五弟去做吧!”
老杨顿时急了,咆哮道:“杨延辉,你不服从军令吗?”
杨四苦笑道:“这是军令吗?”
老杨脸上的怒容一塌,哀求道:“四郎,难道你要让为父跪下来求你吗?”
“噗通!”
杨四端直跪倒在了地上,眼泪已经布满的眼眶。
“爹,难道你想让孩儿下半辈子,都在悔恨中度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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