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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降临。
城外的辽军撤回营地。
复兴关上,一道道火把点燃,形成了一条火龙。
杨洪绕过了挡在杨七身前的守卫准备叫起杨七的时候,发现杨七居然真的睡着了。
杨大和杨五赶了过来,也看到了这一幕。
三人对视了一眼,摇头苦笑。
“抬他会去休息。”
杨洪吩咐杨七身边的守卫。
守卫们一声不吭的抬起了杨七,把杨七送进了城门楼子。
杨大和杨五帮杨七脱掉了盔甲,安放好杨七以后,才出了城门楼子。
杨大苦笑道:“他还真是心大,之前我听到手下说他在城头上酣睡,还以为他是为了稳定军心装的,没想到真睡了。”
杨洪瘪了瘪嘴,神色复杂道:“开始的时候确实是装的,不过到了最后,就真睡着了。”
杨大感慨道:“今日这一幕恐怕很快会被传出去,他的名声恐怕又要威猛三分了。”
杨洪摆了摆手,道:“他名声有多威猛,咱们说了也不算。他睡了,咱们可不能闲着。你去城墙下的营地里,安排今日受伤的兵卒们。五郎,你去城后的工坊里,让他们加紧筑造箭矢,同时带领着民夫,尽快补充城头上的滚木、礌石、金汁。
辽人此次进犯,目的就是为了剿灭七郎和他的麾下。不达目的,耶律休哥绝不会罢休的,所以我们要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
杨大和杨五抱了抱拳,快速的下了城墙。
杨洪镇守在城墙上,望着城外篝火遍地的辽营,追忆起了往昔。
杨七这一睡,就是睡了一夜。
次日清醒的时候,还是被换药的大夫叫醒的。
大夫为杨七换上了药,重新为杨七包扎上了伤口。
杨七想要套上盔甲去城头上巡视,却被大夫给严词拒绝了。
“七少爷,您穿上那明光铠,周身密不透风的。伤后很容易化脓,到时候伤势变重了,小人可没办法给老爷和夫人交代。”
三十岁左右的大夫,板着他那一张马脸,死活不让杨七穿上盔甲。
杨七最后无奈的套上了一身长衫,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出现在了城头上。
昨日守卫杨七的二十位兵卒,在马面和彭湃的带领下,护卫在杨七两侧。
王行扛着大旗,笑呵呵的跟在杨七身后。
杨七在城头上巡视了一圈,发现了一些不同。
昨日的大战,城头上的将士们死伤惨重。
然而,将士们却再也没有了昨日的惶恐和不安。
取而代之的是坚定的目光,和沉稳的气息。
似乎经过了昨日的磨练,他们已经从新兵,蜕变成了老卒。
将士们身上再也没有退意了,取而代之的是咄咄逼人的锐气。
经过了一场大战,杨七麾下的兵马,总算是磨练出了一点儿样子了。
杨七对此很欣慰。
连带着脚下的步子都轻快了许多。
然而,当他听到了杨洪统计出的阵亡和受伤的将士人数以后,脸色就有些发黑了。
杨洪手里拿着一本花名册,花名册上用朱笔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名字。
“经过核准,昨日一战,我军死亡人数在八千人,受伤的兵卒多达一万三千人。”
杨洪平静的报出了这些数字。
杨七有些难以置信道:“怎么会死伤这么多人?”
杨洪感慨道:“大部分兵卒都是初涉军阵,碰上了敌人,难免就会慌乱。身死受伤,也在情理之中。”
见杨七脸色难看,杨洪笑着解释道:“这已经比预期的好很多了。昨日大战之初,我预计的战损人数是四万人。”
听到这个战损人数,杨七就没心情继续在城头上待了。
他把城头上的指挥权暂时交给了杨洪,自己带着人进入到了伤兵营地里巡视。
巡视了一圈伤兵营以后,发现了诸多不满。
他当即就对伤兵营内的许多规矩,做了规划改变。
并且,杨七还把彭湃留到了伤兵营内监管一切。
复兴关内,别的没有,就是人多。
在大量的人力投入下,整个伤兵营的情况在迅速的好转。
原本脏乱差的伤兵营,在杨七的规划下,变成了关城内最干净的地方。
梳理了一遍伤兵营。
杨七又赶往了兵器工坊和盔甲工坊等工坊。
在参观过了几大工坊以后。
杨七从复兴关外停留的民夫营,抽调了十五万民夫。
其中十万民夫,有马面带领着,去丰州开采运输铁矿。
剩下的五万民夫,一股脑的内塞进了各大工坊。
在所有的设施都处在最基础最原始的状态的情况下的时候,杨七只能通过增加大量的劳动力来缩短工期。
五万学徒的注入,也催动了各大工坊快速的开始赶工,几乎昼夜不停的在铸造军械。
杨七把复兴关内所有的一切都梳理了一遍,登上城头的时候,辽军又黑压压的压了过来。
辽军今日采用的攻城策略很独特。
城外的辽军被分成了十股,开始呈阶梯状攻城。
一个梯队一个梯队的攻城,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城头上的复兴步卒和晋军疲于奔命的应付着辽军攻城。
不过,相比于昨日的生疏和胆怯,今日的复兴步卒和晋军表现的有模有样的。
杨七凑到了正在城头上指挥作战的杨洪身边,皱眉道:“辽军今日这是在做什么?”
杨洪挑了挑眉毛,笑道:“你也看出来了?”
杨七点头道:“攻势虽然迅猛,但是没有昨日那种压力。总感觉这些辽军并没有拼尽全力。”
“哈哈哈……”
杨洪大笑一声,“疲敌战术而已。如果我们没有对策的话,他们就会一直的攻下去。直到把城头上的兵马全都弄的精疲力竭,他们就会一拥而上。”
杨七沉吟着问杨洪,“你准备怎么应对?”
杨洪自信的抚摸着胡须,道:“打一批杀一批。”
很快杨七就见识到了杨洪嘴里的打一批杀一批的战术了。
杨洪也是艺高人大胆。
他命令城头上的将士们,狠狠的把第一批冲上来辽军杀了下去。
到了第二批的辽军前来冲锋的时候,暗地里放水,让他们攀上城头。
而面对的紧随而来的第三批,迎接他们的就是庞大的箭雨压制。
第二批冲上来的辽军就被孤立在了城头上。
早已有所准备的复兴步卒和晋军迅速的展开了对辽军的绞杀。
一连绞杀的三批辽军。
辽军死伤惨重。
城外的辽军帅帐内。
耶律休哥拿到了战损的数字,皱眉皱成了一团。
从战损的数字上看,他的疲敌战术已经被人家看穿了。
听到了属下汇报了对面复兴关上的战术以后。
耶律休哥下意识的失声道:“百胜将杨洪的手笔……他居然出山了……”
杨洪的兵法特点很鲜明,之所以被称之为臭虫兵法,就是因为他的兵法就像是屎壳郎滚粪球一样,越滚越大。
杨洪的兵法,不仅不够堂皇正大,反而很猥琐。
他几乎不会错过战场上的每一次打击敌人的机会。
即便是能让敌人损耗一个兵力的事情,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而且,敢冒着被攻破城池的风险,放敌军上城墙,以此来耗损敌人兵力的事情,也只有杨洪会做。
每一个跟他对战的人都很无奈。
因为他总是把所有不起眼的小细节和小损耗莫名其妙的积攒起来。
凡是跟他对战的人,总会莫名其妙的发现,杨洪手下的人马在不断的壮大,自己的人马在不断的缩小。
等到杨洪手里的兵力胜过对手的时候,他就会给对手致命一击。
耶律休哥曾经在战场上见识过一次杨洪的手段,因此在此碰到杨洪的时候,他显得很愕然。
了解杨洪手段的耶律休哥,当即就让传令兵下去传令。
随着耶律休哥一声令下。
辽军退了。
辽军莫名其妙的退下去了,让杨七有些愕然。
“这虎头蛇尾的?”
杨洪苦笑道:“人家猜到我出现了,所以迅速的收缩了兵力。接下来,咱们双方恐怕好耗下去了。在耶律休哥没有想出对付我们的办法之前,他是不会轻易动兵的。”
杨七愣了愣,咧嘴笑道:“那就让他慢慢想,最好想个十天半个月的。”
杨七也没料到,自己居然说中了。
自从耶律休哥发现了杨洪的存在以后,几乎就再也没有对复兴关动兵。
他只是陈兵在复兴关前,一动也不动。
这么一停,就是十天。
在这十天,杨七麾下的复兴步卒和晋军可以说一日一变。
第一日。
杨七麾下的复兴步卒全体更换上了清一色的皮甲。
他们淘汰下的棉甲被晋军接收了。
第三日。
杨七麾下的全体兵马,已经全部更换上了清一色横刀。
第五日。
杨七麾下的兵马,都穿上了防护的甲。
除此之外,复兴步卒和晋军中,多了两个弓弩手营地。
第七日。
杨七麾下的兵马,除了步卒、弓弩手外,又多出了盾兵、长枪兵、重弩兵。
第十日。
杨七麾下的兵马,全体更换上了皮甲,其中的盾兵身上更换了鱼鳞甲,长枪兵身上也开始出现了锁子甲。
短短十天,杨七麾下的兵马已经彻底完成了一次的蜕变。
由原先的流民一样的队伍,正式的蜕变成了一支正规军。
穿戴好了整齐划一的装束以后。
杨七麾下的兵马,整个精气神都不同了。
复兴馆内的基础设施已经筹建完毕了,杨七麾下的兵马的装备短板已经补齐全了。
杨七当即遣散了复兴关内的百姓。
他们都拿着杨七出具的手书回到自己的故土上去论功分田地去了。
还有许多不愿意走的人,统一被划进了农垦兵团内,在复兴关内的十里外的荒地上,开始落地生根。
原本各大工坊里的人,也被杨七裁撤了一部分。
目前各大工坊里的精英人员,加起来足有五千多人。
除了这五千多的精英外,剩下的人,全部被遣散了。
整个复兴关,在短短的十天后,就剩下的存粹的兵卒,以及辅助兵卒们作战的三万民夫。
复兴关内有城墙可以依靠,兵马所需的粮食,又是寇准单独派人送过来的,所以用不到更多的民夫。
十天过后。
杨七、杨洪、杨大、杨五四人聚集在复兴关的城门楼子里,脸色沉闷。
“洪叔,两位哥哥,最近两天我总是心绪不宁的。恐怕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杨洪沉吟道:“城外辽军确实有点反常,近十天了,一点儿动作都没有。我也担心有什么猫腻。”
杨五问道:“辽人会不会绕过大山,从背后偷袭我们?”
杨洪摇了摇头,道:“如果辽人真要从背后偷袭我们,一定会撞上同样去偷袭的殇倾子。殇倾子在撞上辽人的时候,一定会派人给我们示警。”
杨七斩钉截铁的道:“我敢断定,辽人肯定在谋划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儿。你们帮忙想想,辽人不从正面进攻我们,也不会从背后偷袭我们。那么他们会从什么地方偷袭我们?”
杨大迟疑道:“刨去了我们身后和正面,那就剩下了左右两侧,以及地下了。”
杨五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一样,说道:“辽人不会从左右两侧偷袭我们的。左右两侧的山上,已经被我们布置满了陷阱,他们只要有动作,我们肯定会收到风声。”
杨七皱眉道:“那就剩下地下了?辽人会挖掘地道?”
杨洪郑重道:“那就试一试,看看辽人有没有挖掘地道,十天时间,足够他们从十里外,挖到城墙下了。”
杨七点头道:“派一队死士,出去看看。”
杨五闻言,站起身,道:“此事就交给我了。”
当晚,杨五就带领了几百人悄悄的出了复兴关,开始在复兴关外的平地上检验。
杨五带着人,足足在城外盘桓了一夜。
然后回到了城内。
回到城内以后,在杨七等人询问的眼神下,杨五微微摇了摇头。
事实证明,辽人并没有在城外挖掘隧道。
那么,辽人这十天时间到底在做什么呢?
……
且不说辽人有什么阴谋,单单说道汴京城。
一片阴云已经笼罩在了杨七的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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