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更加激动:“他不一样!他不会的!他最清楚那些无权无势之人的卑微和绝望!即便他用这种方法得到了一切,也只是为了去改变这个现状!只要他能达到目的,他就有能力来改变!你根本不了解他!你根本不懂他!你配不上他……”
之后她就离开了。
那一路上,结合之前的种种,甚至是丁婉佳说的那些话,都融合成了一种奇怪的力量,从丁荃憋闷的心头一拥而上,将乱成一团的思绪冲散开来,顿时云散雾开。
她终于明白,其实从很早以前开始,她和贺景源已经渐行渐远。
贺景源从来就不是她幻想的那样的人。
或者说,他早就不是她想要的,熟悉的那种人了。
说不上来为什么要用比武来决定她和他的人生,但是在明白贺景源早已经改变之后,她也厌倦了自己为自己画的那个圈子。
贺景源让她明白世上有很多东西可以去追寻,不要执迷于得不到的东西,应该用另外一种姿态活着,还要活的越来越好。
而另一个人看出了她心中从未变过的心思,也告诉她想要什么就去争取,这没什么丢脸的,也没什么心虚的。
这么多年来,她是怎样的!?明明想做一个英武的女侠,却畏畏缩缩不敢承认自己会武功,明明想得到父亲母亲更多的关心,却整日告诉自己一个庶女该有的本分和自觉。
所以,脑子一热,她就上台了。
大不了就是一顿打!打死也是条硬汉子!
也正因为这一斗,她觉得更轻松了。好像堵在心头的那些东西都没了。
这个梦境有点长,长到能让她蹲在地上将所有的事情想得明明白白——贺景源再也不是她的一种寄托和希望,而她往后也要以全新的姿态去过活,敢作敢当,无惧无畏,方是女子真本色!
这个梦境还有点奇怪,想着想着竟然闻到了烤鱼的味道。
她记得和贺景源相识的那天,贺景源也给她做了烤鱼。
还真是怪了,她笑笑,没想到已经将这个人彻底的放下了,竟然还能梦到和他一起的场景。
可是她真的饿了,这种饥饿促使着她顺着味道去找它的来源。
周围有迷雾,唯有眼前一片清晰,丁荃正摸索着,迎面吹来一阵风,将迷雾吹散。
她瞧见了在烤鱼的人,还瞧见了一个梳着花苞头的小姑娘歪在那人的身边,好奇的盯着他。那个花苞头,不正是从前的她吗!?
丁荃僵在原地,一下子走不动了。
“你真的要给我烤鱼嘛!?”
男人的声音低沉温润:“你真的想吃烤鱼么!?”
“嗯!”小丁荃重重点头。
男人轻笑一声:“那自然是烤给你吃的。”
“我还想要一套专门骑马的衣裳!我想要用色的!看起来像小火球一般最好!”
“过几日就做给你。”
小丁荃一下子高兴起来,眸子兴奋地仿佛能迸射出闪闪的星光。
忽的,她又面露怀疑,警惕的后退:“你、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男人终于转过头望向她,侧脸清隽的不像话。
他笑了笑,将烤鱼递给她:“我并没有那么好,我也有善有恶,有喜有怒,可人活着,如此方才鲜活。如今我在这里,你喜欢还是不喜欢!?”
小丁荃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咧嘴一笑,接过烤鱼:“喜欢!”
眼睛猛地睁开,入眼是灰白的帐顶,丁荃听到了大姐的声音。
“醒了!白、白将军,阿荃醒了!”
顷刻间,无数的人围了上来,丁荃扫了一眼众人,神志慢慢的清醒过来:“你们……我怎么了?”
白氏为她号脉,紧拧的眉头也松开了:“没事了,她方才血气大动,此刻已经好了。”
丁荃一愣,忽然问道:“大姐,秦泽呢!?”
丁婕也知道秦泽为丁荃挡招的事情,温声道:“秦大人方才才从这里包扎好出去了。你放心,他没事。”
丁荃的一颗心骤然松下来。
没事就好……
秦泽出了医馆,身边跟着一脸憋屈的正安。
秦泽忽然说:“去准备几条鱼。”
第81章 如梦如幻
跟贺景源的比武,自然是算他输了。丁凝夸张的重复着当时的情况,看着丁荃的眼睛仿佛能冒出星星来!最后她眉飞色舞道:“原本我还担心二娘知道秘密之后对你下手的时候太狠,可是瞧着你与贺景源过招的防守这般犀利,这担心简直是对你的侮辱!”
丁婕给了她一下子:“还说这些!”
丁荃学武的事情,如今在家中是瞒不住了。
此刻丁荃身上还带着伤,又因为有白将军和父亲在那里压着,好歹是让二娘先回了府,可是秋后算账之时还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所以她到底还是有些担心丁荃能不能应付。
相比丁凝的看戏不怕台高和丁婕的忧心忡忡,丁荃还挺平静的。
“那个……虎毒尚且不食子,我觉得我娘好像对我也没有那么糟糕。生气是自然地,即便打我一顿,也不能将我打死是不是!?到时候我也学阿凝,阿凝最会哄三娘了,这做娘的,应当也都差不多,没事的!”说到最后,反倒是丁荃在宽慰她们。
丁婕无奈一笑,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好。可是瞧着她现在的样子,似乎更加豁达了,至少那眸子里清澈明亮,没有一丝丝的忧愁和悲伤,这就足够了。
“还没死呢。”白氏端着一碗药走进来,随手将药碗放在一边,丁荃看到师父,心里有些百感交集,丁婕对着白氏一福身,拉着傻乎乎站在那的丁凝出去了。
白氏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态度,但是丁荃再看着她的时候,总是有不一样的感觉。
因为她总有一种感觉,感觉到师父之前表现出来的无情和势力,更像是一种考验和磨练。
丁荃笨拙的下床,对着白氏跪下来:“弟子有负师父所望,还请师父责罚。”
白氏走了过来,一把将她拎起来丢回到床上:“还想再死一次吗!?”
丁荃不敢说话了。
白氏把药端给她,丁荃眉毛都不皱,乖巧的一口喝下去,恭敬地把碗递回去。
白氏在床边坐下来,淡淡道:“我是什么人,你早就知道了。”
丁荃心里一咯噔,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是秦泽告诉你的?”白氏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样。
“师父……我……”
“秦泽还说我什么了!?说我不择手段还是利欲熏心!?”
“没有!秦大人没有说这些!他说的都是实话!”
“他说的是不是实话还重要吗!?他不是你最信任的人吗!?他说什么你都会信的。”
“我……”丁荃一愣,忽然很心虚:“没、没有啊……”
白氏哼笑一声,端着药碗就走。
“师父。”
白氏步子一顿,并没有回过身。
“谢谢师父……”
白氏微微回眸,轻笑一声,离开了房间。
她并非旁人所说的那样,是为了得到什么而不择手段。丁荃甚至有些惭愧,那是她的师父啊!多年来细心教养她,她怎么可以轻易的怀疑!?
若她真的要靠贺景源来搭桥,又何必帮她将贺景源制服,令这场婚事就此罢休!?
想来想去,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师父也在考验她。
师父也希望她能有所改变。
丁荃知道就这样询问师父,师父一定不屑于承认什么,所以她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好了。
丁荃其实没有受什么特别严重的伤,这几日好好养着,这段日子不要动筋骨,很快就能痊愈。她反倒更希望自己好的慢一点,因为……她还是挺害怕母亲接下来的反应的。所以接下来的几日,她都恳求师兄卫旋带话回府,说她伤势未愈,躲在医馆里不回家。
白氏的身份在泗陵城中的曝光犹如丢入平静湖面的一块巨石。
当年叱咤沙场,以一人之力取百人首级示众与边关城门外恫吓敌人,人送绰号“白无常”的大靖第一女将军,竟然不要功勋贵赏,一个人躲到了山高皇帝远的泗陵城当了个大夫。
说书人抓住热点,结合已知的事实和自己的想象力,编纂了一个个关于女将军的传说,再加上医馆向来都是赠医师药,又是丁家三房的产业,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传到了盛京之中的朝堂之上。
龙座之上的齐北斋豁然起身,面前垂下的珠帘惊慌跳摇:“爱卿所言当真!?白将军真的还活着!?”齐北斋的激动,令重臣都紧绷起来。
妈呀,那个女无常竟然还活着!愁人哟!
谁都知道,白将军当年是誉王殿下的得力干将,然誉王叛乱之后,也是白将军辅佐朝中军马浇灭乱党的。
就在皇帝准备赏赐的时候,白将军一封书信递交上来,人已经没了影子。
有人说她是愧对誉王殿下,也有人说她是厌倦了沙场与朝堂,更有人说白将军其实是在战场上捡了个美男子,归隐过神仙眷侣的生活了!
这些说法或多多少少引人怀疑,但唯一一个不需要怀疑的,就是白将军对大靖的衷心!
与此同时,朝堂之上再也没有那个可怕女人的身影啦!重臣内心忍不住小雀跃!
但此刻,他们觉得心情很沉重。
近几年,大靖打仗打得好的只有一个老俞王齐统,齐北斋当年登基不易,对这个叔叔更是忌惮三分,奈何俞王之子齐恒承袭其父之风,也是一个骁勇善战的猛将,若是大靖的军队再次被俞王一脉掌控,对正统的威胁只会扩大。
但若是能借白氏之名来开辟新的战场,或许就能将俞王的权利冲散。谁能比白无常更狠,听说当年的俞王在白无常面前都讨不到好,吃瘪好几回!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都是后话,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了白将军!
下了朝,齐北斋思来想去,还是召见了容烁。
容烁进宫的时候,被皇后拦了一下,不为别的,只因为容烁自从从蜀州回来之后,就有点神不守舍的,原本安排他回来之后任职的职位也是三推四拒。信国公与夫人自来就很尊重他,并不勉强他,可是容皇后这个姑姑可不惯他。
“此次皇上亲自召见你,赶紧将你这个死样子给我收一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的魂都被摄走了!”
容烁勉强精神了一番,对着容皇后一拜:“圣上召见,侄儿不敢耽误。”
最终,容皇后也没能将他怎么样。容烁去了御书房,齐北斋正在批阅奏章,见到他来了,笑着放下手里的事情,将他叫到面前,竟抛开了君臣之礼,像一个普通的长辈一样与他说话。
“你姑姑说你自小性子难以捉摸,朕还不信,如今是不得不信了。”
容烁一拜:“微臣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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