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舍7

费院长的电话打得有些久, 久到廖主任、唐书记等人到点要去大会议室了, 他还没有回来。

舒院长就说:“今天的院务会就先到这里吧, 大家都去大会议室开会。有什么事儿, 等唐书记组织的政治学习结束了,咱们继续开会讨论。老傅,你得到我办公室来,分院的有些事情要跟你说一下。”

“好啊。”傅院长应声答应了,然后他跟在舒院长的后面去了院长办公室。

二人对坐, 舒院长问起分院那边动迁小区的建设进程。

“在今年上冻之前,可入住一半的动迁户,完全按照拆迁协议先后顺序,这个在拆迁的时候就已经照你的要求公布次序了。剩下的那一半,应该的在元旦前, 最迟在春节前也能入住。”

“那么也就是说江经理那边的工程压力是蛮大的。”舒院长顺着傅院长的话往下说。

“是啊。我中午听说他还有余力在这边带资进场,简直是不敢相信呢。”傅院长感慨一句,然后又说:“如果这边今年只是挖地基嘛, 我倒觉得他应该能忙得过来。可是马上就到了咱们北方的雨季了, 挖了地基蓄水、等冬天结冰, 明年开春再和泥玩?我怎么想都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

“今年挖地基也不是不可以。国庆节以后不会再有大雨, 那时候开始动工, 怎么也比春节后冻得梆梆的硬土层好挖。就是吧,我怀疑咱们把妇儿中心的那笔贷款出面要了, 你说银行会给几成?”

“你还想一次拿到几成啊。”傅院长笑:“以前能给贷款总额的20-30%。现在银行不会给这么多, 最多15%了。”

“银行的钱那么紧?”

“是啊。不然也不会有今天咱们还了贷款的本息, 明天就给我们新贷款的许诺。这个我劝你不要信。”傅院长跟随舒院长多年,俩人工作上配合默契,傅院长是最盼着舒文臣平安,好能长久地罩着自己的。

他推心置腹地对舒院长建议:“咱们那笔低息贷款,虽然上面批了,但银行一句资金紧张,要按照工程进度给咱们拨贷款,如果他们只给5%怎么办?下一个5%是不是还得咱们请客送礼陪喝酒的!若是能给咱们全额的三分之一,咱们也好把拖欠医药公司的钱给了。不然人家还不得认为咱们那他们的钱去省贷款利息啦。老舒,老范的担心还是有道理的。咱们犯不上啊。”

“唔,你说的有道理。我会好好考虑。”舒院长很认真地点头,很直白向傅院长传达自己重视他的意见。然后又问道:“分院那边的欠费,你这阵子的回收工作怎么样?”

傅院长不好意思地摇头道:“分院的周边基本是城郊的农业户口,看急诊也多是在家挨不下去了才到医院。我带着人跑了小半个月。”

傅院长叹息连连。

“唉,我不好说一人得病,全家回到解放前,二十几家都是没一件家用电器的。有两户的老人家居然跟我说拿孙子孙女抵债。呵呵,新社会了还想卖儿卖女的,谁敢收啊。剩下的就是半砖泥的房子了,你说我是扒了房顶的瓦片、还是拆屋子里的檩子?”

傅院长的沉重让舒院长也没法说他回收欠款不利。但他也不能就这么容了傅院长轻描淡写地混过去。

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舒院长才再度开口说话。

“老傅,你把分院那边欠款患者情况,登记清楚。越详细越好。那些你带着人登门跑过的,你尽快写成报告。年底,年底太晚了,你最好能在下周三前交给我。”

“送上面去?”傅院长试探着问。

“是啊。上面批给咱们的那笔低息贷款,明天十有八、九是拿不到的。我不瞒你说,”舒院长压低声音:“我现在突然有个想法,拿着那个提前还款的协议,被拖欠的药费总额、主要是已经无力偿还的患者情况,下周就找有关领导好好谈谈。”

舒院长感慨:“背不起了!咱们背不起了!一面是困难群众的欠款,这个咱们不能不顾群众死活去要账。一面是银行给我们挖坑,这是想省院的医护人员连工资都发不上啊。”

傅院长点点头,在心里说要也要不出来。

省院的地理位置,还有这一带的居民数量,决定了这一片的需要有一个不逊色医大附院的三甲医院。这家医院不仅需要担负起这个片区的医疗责任,还要诊治西北这个方向、往省城输送过来的危重患者。

“好!我尽快整理出来。”傅院长与舒文臣搭档多年,立即猜出他心中所想。既往不能按时还上本息时,省院不得不低声下气去做孙子。但银行如今挖坑这事儿,明摆着要把省院当傻子耍,这就是不同性质的问题了。绝不能轻饶了他们。

他不仅应下了舒院长的布置下来的新工作,还跟舒院长请求:“老舒,你把秦处长借我用几天,让把那些没走访的欠费患者,这周抓紧多走访几户。他圆滑,不会激出什么矛盾的。”

“行啊,医务处的吴科长、卢科长都借你。你那边陪熟悉周边情况的干事,他仨一人带一组也能加快速度。对了,你帮我多提点一下吴科长,看他那人的能力怎么样,以后能不能派上用场。”

“好。那我明天就带着他仨去分院那边。但是周二时,最好下周一,你得让章处长帮手整理原始材料。他那人虽一板一眼、循规蹈矩的,但这种材料我只相信经他的手,才不会出现人为的、为其它目的修改数据的隐患。”

舒院长点头允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咱们送上去的材料,得经得起民政那边的调查,经得起不信任之人的推敲。”但他忍不住跟着唏嘘道:“我不信老费会一点儿疑心也没有。还有咱们的那个王处长,王海鸥啊,她太令我失望了。她是端着省院的碗吃肉,还想砸了省院的锅啊!”

傅院长为难道:“她到底是财务处处长。也不好因此马上动她的。”

“没有什么不好动的。她把该干的工作干好了,吃点儿、喝点儿、贪点小钱儿,这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咱们可以假装没看到。但敢这样的吃里扒外么,有一就会有二,那是坚决不能容忍、姑息的。”

“但财务处目前也没有合适的人接她的位置啊。”傅院长与王处长私交不错。

“把分院的财务科长和她互换怎么样?理由是现成的,分院那边马上就要盖住院大楼、职工宿舍。不过她过去,你就要多分心在财务上了。”

傅院长想想说:“可以。那边的工作明后年比这边的要复杂。我看先让她挂职了。级别暂且不变,别激得她捅出来别的什么了。事缓则圆。”

“好!听你的。还是你想的周全。不过你看看怎么找个合适的理由,把咱们这些年积累的那点儿家底,从她手里弄出来。越快越好。别令她起疑了。”

“咱们买车吧。不,我的意思是我买辆车。你觉得这个理由怎么样?”

舒文臣看着傅院长含笑不语,他这样的表情令傅院长有些讪讪。傅院长假借倒水,回避自己那傻瓜般的建议。他吹了一会儿热水,才说:“你这立时要我想,我是实在想不出更好的理由来。要不拿那钱开8月份的工资?”

“不够。你慢慢想,下班之前想出来。唔,最好下班前把钱拿到手了。”

傅院长看看手表,皱着眉头心说你还真是够可以的了。这眼看着4点了呢。可是他半杯热水喝完了,突然一个从来没有过的念头浮上来。

“老舒,有了。老陈不是要出书吗?我听说出书要线垫支二三十万呢。老赵帮他申请的科研基金还没批下来,他又等着这书在月底报正高的。你说,这个可以吗?”

*

下午上班,王处长就跟范主任一起忙乎,俩人把5月、6月应回款的统计报表找了出来。她俩都是对数字记忆极佳的人物,范主任说一家医药公司,接着就报上一串的数字。王处长捏着手里的统计表,逐一认真核对。

几家大医药公司核对无误后,王处长招呼出纳进来开支票。

范主任抓起她桌上的电话,通知马上来领支票。“嗯,是啊,你们今天下班前不到的话,那我就把钱给别的公司了。你领不到5月、6月的回款,可不要抱怨我的。”范主任笑着打哈哈。

那几家占了大头供药份额的医药公司,回款数额也站了大头。把他们处理妥当了,事情也就完成了大半。剩下的就是散碎的几十家小公司的了。

王处长一边用财务印鉴,一边说:“在咱们省院开户的医药公司是不是太多了?我看有些药品,省医药公司都有的。”

“有是有。如果省医药总公司要是跟那几个厂家的销售公司给咱们医院一样的价格,我真的就只开户省医药一家公司的。到时候咱倆都松快,省得我那办公室有时候就跟火车站似的,人来人往,我还得四处打游击。”范主任半真半假地抱怨。

王处长知道范主任为了压低进药价格所做的工作。她便奉承范主任说:“老范,也就是你,能为1毛钱比来比去的。”

“我也是没办法。越是便宜的药,临床用量越大。一年算下来,这中间所得,一点儿也不少于那些高价药。”范主任抚摸手下的笔记本,用那支灌了红色钢笔水的钢笔,在已经开出支票的汇款单位前,打上一个端正的对号。

……

出纳开一张支票,王处长核对一张,范主任登记一张。等出纳把十几张支票开完以后,王处长那边也用完印鉴了。

俩人又接着继续核对应付药款。

直到出纳说:“处长,支票都用完了。”

“就用完了?”

“是啊,差点儿就两本呢。我一张也没有开废。这是两个月的回款。”

“那就先这样了。”

王处长把支票存根交给负责记账的会计登记,填好的支票交给范处长。并对她说:“剩下的就等我明天上午买了支票再说吧。”

“好。”范主任要了一个信封,把所有的支票装好,施施然离开了财务处。

“处长,刚才傅院长过来了,他看你在忙,让你忙完去下他办公室。”

“什么时候的事儿?”王处长收好财务印鉴,锁上抽屉。

“差不多半小时前吧。”

“那我过去看看。”王处长锁上自己的办公室门,大拇指上套好钥匙环去找傅院长。

*

王处长是在舒院长的手底下得到重用的。她跟着傅院长,积极配合舒院长的工作。这十来年下来,她成为公认的、舒院长的左膀右臂(另一个是范主任)。在她丈夫从濒临停产的工厂调到省院的汽车班后,她整个人与既往多了一些不能明说的诉求。

她想让自己的丈夫开小车,甚至暗示舒院长买车的那笔款项已经筹措的差不多了。但是舒院长还是宁愿坐小张的那辆旧车,那比费达开的那辆车还要陈旧的破车,也不愿意买新车。哪里就紧张到这模样了。

舒院长不肯换车,让她心生不满,难道自己的丈夫就要在汽车班里那么混日子吗?

“小王,坐。”傅院长去了分院,这边仍给他保留了办公室。

“什么事儿,你说。”王处长看着傅院长跟自己不同既往的客气,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心里毛毛的。

“是这样的,咱们那儿还有多少活钱?”傅院长说话那样子,好像是在家里问他老伴儿,家里有多少存款一样。

王处长心头一惊,她忖度了片刻说:“接近30万。买标志还不够,只能买桑塔纳。但舒院长一直说那是救命的钱,所以有时候还贷紧张也没敢动。”

王处长怕傅院长要求换车。

傅院长点头说:“咱们这么多职工,这么大的一摊子家业,是得留点儿刀刃上要用的钱。”

“那你的意思是现在要用这笔钱?”王处长不愿意跟傅院长兜圈子,索性挑明了问。可她在得到傅院长点头后,立即就前倾身体要说话。

“对。你先别着急。”傅院长伸手止住王处长。然后慢悠悠地说:“老陈申请了一笔科研基金,你也听说了吧。是干诊赵主任亲自出马的,我想申请下来应该是没问题的。你觉得呢?”

王处长听到这儿,转转眼睛接话道:“你是想用陈院长申请的基金把咱们这笔钱换了名头?”

傅院长在心里一笑,自己怎么没想到这出呢!但他顺着王处长的意思说:“就是不知道老陈的那笔钱有多少。”

王处长点头,带着一丝期冀说:“怎么也得有20万吧?!老陈那人不会自己独吞,多少也会分出来一些。”

傅院长笑笑,王处长这雁过拔毛看来对谁都是一样的。他给王处长一个你懂得的暗示,然后才说:“我问了舒院长,他说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数,应该说只多不少。但是吧,他那钱未必能赶在8月底之前到账,他又着急印书申报正高。”

“但是,拿陈院长的科研基金给舒院长买车,最后能行吗?”王处长不愿意。这笔基金用处,明年上面肯定会查问的。做假账?那不行。自己可不想坐牢!

“那钱不能买车。可以买神经外科的医疗器械。我记得去年陈院长开了两页纸的单子,合计起来的那一串钱数比桑塔纳还贵呢。”傅院长对陈文强买东西专捡德国的来,真的是又气又恨又窝火。

他做管后勤的院长,那时医疗器械要经过他的手去买。看看国产和德国进口的差价,有的达到了百倍。真让他疼得睡不着觉、心头都滴血的。

他这种痛苦表情,极大地愉悦了王处长,想起去年被陈文强折磨的旧事儿,王处长笑着说:“若是用他那二十万去买器械,以后往省厅报账也好看。但舒院长是什么意见?还有费院长、唐书记。”

这个小金库的每一笔资金来源、去向,唐书记和几个院长都有明细账。这也是王处长为了自保而未雨绸缪。

“若是别人用钱,舒院长可能未必会同意。但是陈院长要用的话,你说他和唐书记会反对吗?至于费院长,拿陈文强自己申请到的基金给他买手术器械,呵呵……”

费院长不会有意见的。但王处长立即就抓住不对之处了。

她笑着对傅院长说:“我这边先拿20万给陈院长印书了,然后他申请的基金给他买器械了,傅院长,那不是淘空了咱们的小金库了?”

“你糊涂了不是。那器械那么贵,给他买两对目镜就已经不错了,谁要按单子给他买那些器械啊。再说他不是有一套德国的显微器械了嘛。这笔钱只是借他先给了出版社开印,等他申请的基金到了,自然要还给我们省院的。”

“你确定?”王处长怀疑。舒院长这个人从不为自己谋私,这20万不是一笔小数目啊。但要是花在陈文强的身上,唔——以他和陈文强的关系,倒也说得过去。

“上面不会不给那笔钱。若是最后真拿不到,我和唐书记、老舒,我们仨负责补上了。量陈文强也不会让我们掏钱给他印书的。”

这最后一句话打动了王处长。以陈文强的性格是不会看着别人给他掏这笔钱的。但王处长接着小心地问道:“傅院长,你跟我说实话,是陈院长用钱么?前天我也去了陈家,我看丧事上礼的钱,都是1000起步,多的那个咱们就不说了,那些不够他自己先垫一下的吗?”

“你看你啊,想差了不是。事儿不是这么做的。陈院长现在有私事儿,咱们看着他自己扑腾,往后咱们遇上点什么?再说那申请的基金下来,上面会给他现金吗?肯定是转账到我们省院的户头上啊。你再想想,上面给他一张支票,那钱数若是与出版社要的有出入,那又不是百元大钞能找零的,不还是得从咱们医院走账的。”

王处长看看手表,唐书记应该已经完成每周的政治学习了。于是她谨慎地说:“那一会儿你喊了舒院长和费院长,咱们一起到唐书记的办公室。我现在回去取钱。”

“好。”

*

傅院长跟舒院长汇报结果。

舒院长立即说:“我去跟老费谈,你先去找唐书记。记得对唐书记实话实说。”

傅院长点头去办。

舒院长敲响费院长办公室的门。

“进来。”费院长压抑的愤懑,在这两个字里爆出来。“怎么是你?”

“我不能来?江经理怎么说?”舒院长在费院长办公桌前面坐下,一幅等待他告诉自己事情不成之原因的模样。

费院长知道银行的事情是瞒不过对面而坐的舒文臣。他忍不住长叹道:“我是扔了五十往六十数的人了,我跟你说我差点被王海鸥带进沟里了。你信不信?”

舒院长回他一个将信将疑的表情。

费院长咬牙切齿地说:“她上周找我同去银行,跟我说了银行的意思。当时我就犹豫,咱们前年可是……”

舒院长接话道:“前年银行跟我们合作,那笔贷款都没进我们省院的户头,直接就转抵了欠款。是不?”他提醒费院长。

“是啊。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谁知道等看了银行给的优惠……唉!我一把子年纪差点儿因为要贪小便宜,拖累得医院吃大亏。”费院长因为舒院长进来办公室时开着门,故而将声音压得很低,那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不知怎么就让人在这大热天里感到冷飕飕的、汗毛直竖。

“那个老虎也都有打盹的时候,你不用过多自责。毕竟王处长是咱们自己人,这些年的工作都合作的很好。”舒院长真诚地宽慰费院长。“小王那人一向谨慎,我估计她也是被银行的免息晃花了眼。幸好你在江经理这边探明了内幕,咱们医院也没有什么损失。算啦,这事儿过去就过去了,权当没发生了。”

费院长听完舒院长这一大段之后,他的表情很复杂,有懊恼、有羞恼、还隐隐带有一丝算得上是壮士扼腕的狠绝。舒文臣的视力很好,他相信自己绝不会看错的。而费院长接下来所言,证明了他刚才的所见及所想。

“老舒,我不像你这么想。我觉得王海鸥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费院长双肘支在桌子上,倾身向舒院长提议:“这个内当家的咱们得换了。咱们省院的正经工作还忙不过来呢,那还有精力去防着她?她又是在那么重要的岗位上,你我又不是财务出身的人。”

费院长一席话,算是把事情都推到王处长身上了。而他自己就是一个一时不查被蒙骗的外行。至于银行许诺的好处,就当没听说过罢了。到手的那点儿好处,算不得什么。

舒院长勉强挤出一个笑,笑容里含着太多要拒绝费院长的意思。可不等他表态呢,费院长又说:“真的!老舒,我建议你好好考虑下我的意见,省院到了如今的规模,也是咱们胼手胼足拼出来的。别什么时候被那小娘们给倒腾成空架子了。”

好吧,他在办公室憋屈了这么久,羞恼的怒火让他一直在琢磨怎么说服舒文臣。他内心的真实目的,是想借此机会把听从舒文臣的财务处处长换掉。

舒院长沉默了一下才说:“老费,我赞成你这个亡羊补牢的处理方法。其实要是没有前年的例子,我可能跟你一样也要被银行抛出来的诱饵钓住了。这个小便宜啊,唉!其实我中午就是诈她一下,真没想到能诈出来的。但是就这么换了她,她这些年跟着咱们鞍前马后,不是那句没功劳有苦劳,她切实是有功劳的人。要不咱们分头跟她再谈谈?惩前毖后了。”

舒文臣这样的反应,令费院长的心理好受了一点儿。但他还是很严肃地坚持:“老舒,她这事儿办得不地道。由事见心。她那人的心不在咱们省院了。你不要养虎遗患。你若坚持我就只好让全院职工来评评她配不配再当财务处长了。”

费院长的严肃脸色,配上不容舒文臣拒绝的语气,还有后面的威胁,都让舒院长从心底生出自己再留着这个财务处长,再庇护王海鸥,就是置省院的利益于不顾的人了。

舒院长沉默良久后,长叹一声道:“老费,咱们认识几十年了,你看我什么时候不是把省院的利益放在前面。但咱们得先把她管的那些现金处理了。”

这话从舒院长嘴里说出来,费院长立即就缓和了脸色。他没有任何疑问地接受了陈文强出书借支的理由。

但他接着又说:“江砚那老小子也很滑头。他肯定是知道咱们开户行出事了。前几天他还主动跟我说可以带资进场,今天就跟我推脱起来。m的!咱们西边的妇儿中心等项目,必须得要求他带资进场。他不垫支百万就换人来干。”

“没问题。你是第一关。我信你能拦住他。”舒院长起身,俩人前后脚去了唐书记的办公室。

*

陈文强在大会议室政治学习没结束的时候,就被骨科王主任叫过去了。梁主任随后也被找去了。他俩跟着王主任去看今天刚做完脊髓神经纤维瘤手术的那个患者。

回到骨科的主任办公室,当着顾光复这个副主任的面,王主任忐忑不安地说:“老梁,老陈,我从下了手术台就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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