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然的气消了一些，但她还没有完全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事关宋绍礼的健康，她可不会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就过去了，这事儿一定要弄个清楚不可，护士私自换药，不按医生的药方，那可不是小事。
“喜燕，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欧阳然问道。
李喜燕在一进门看到莫柳生把事情都揭穿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事儿是瞒不住了，欧阳然是个聪明人，绝不含糊。
走到病房门口把门关上，回到床边来，看着宋绍礼和欧阳然，放慢了语速说道：“老师，师母，首先先请你们原谅我，这件事情我的确是有意隐瞒，但我的确是有苦衷。”
欧阳然和宋绍礼对视了一眼，欧阳然说道：“喜燕，你对我们的心思我们知道，我们也看得清楚，我和你老师也都很感动，说实话，从我这里讲，对你，比对裴重要信任得多。”
“多谢师母，”李喜燕由衷的说道：“这事的起因，也的确要从裴重身上说起。”
宋绍礼诧异道：“裴重？”
“嗯，”李喜燕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老师，请您原谅，您觉得我小肚鸡肠也好，觉得我多疑也罢，反正我对裴重就是没有办法信任。第一次见到他是在米万章家里，他那张狂的样子，还有提到您的时候那种神情，我真切看在眼里，后来又在您家见到他，实不相瞒，那天出门之后，我和他还单纯聊了几句。”
这倒是宋绍礼和欧阳然没有想到的，两人都一愣，李喜燕把那天她和裴重在外面说的话简单的说了说。
“这并不是最重要的，如果只是因为什么工作什么腾飞电子厂，这都无所谓，反正我也没有太把那些当回事，”李喜燕坦然说道：“最关键的在于，老师的病。”
她顿了顿，看着欧阳然和宋绍礼的脸色，说道：“确切的说，并不是病。”
欧阳然的脸色微变，自从宋绍礼住院以后，李喜燕曾和她谈过，还问起裴重送了什么，有没有什么吃的，若说那会儿那没有反应过来，现在听李喜燕这么一说，她有些明白了。
“喜燕，你的意思是……”欧阳然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像是被扼住了喉咙，有些说不下去。
李喜燕微微点头，“师母，您大概猜着了，老师是中了毒。”
欧阳然的脸色一白，宋绍礼的表情也瞬间僵住，他紧紧抓着床单，手背上的青筋都迸了起来，眼睛瞪得老大，干裂的嘴唇紧紧抿着，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喜燕知道他们一时无法接受，一直注意着他们的神色，过了好一会儿见宋绍礼缓和了一些，递了杯水给他说道：“老师，您先别急，现在您的情况已经好转，别担心。”
欧阳然看了一眼病房门口，低声说道：“喜燕，你之前在检查室门外，也是为了……那刚才莫医生开的药，还有吴医生和白护士，这到底……你快如实告诉我。”
欧阳然的脑子很清楚，说了一件，她很快联想到别的，就开始一一要问个清楚。
李喜燕点头说道：“莫医生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是真的没有看出来，还是将错就错我还不清楚，但我知道吴医生的药管用，所以我就让白护士还按吴医生的方子配的，至于说裴重，老师，师母，我不瞒您说，我还没有证据，觉得他和这事儿脱不了关系，只是我的感觉。”
她顿了顿，又补充说道：“但我觉得，我的感觉并没有错。”
这些信息像一记一记的重锤，砸向欧阳然和宋绍礼，尽管李喜燕已经是挑着说，把事情尽量往轻了说，把对他们的心理冲击降到了最低，但他们仍旧有些接受不了。
真相往往是残酷的，也是血淋淋的，李喜燕并不想让他们过早的知道，想着至少等宋绍礼康复得差不多再说，但事情的节奏并不是像她所预料的那样，也不完全由她来掌控。
“老师，对不起，”李喜燕低声说道：“我很抱歉，到现在也没有查出什么。”
宋绍礼摆了摆手，缓了一口气说道：“这怎么能怪你，要是没有你……我恐怕早就断气了，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欧阳然的眼睛发红，泛起潮意，眼底的怒意慢慢升腾上来，她握住宋绍礼的手，沉声说道：“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难道这是上天对我们的惩罚吗？我们已经失去了孩子，难道……还让我失去你吗？”
“别胡说，”宋绍礼反握她的手，低声安慰道：“不是你的错，要怪应该怪我，是我……”
李喜燕听到他们的话，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孩子？
她记得那次裴重提到子女的问题，当时欧阳然的脸色就不太好，李喜燕一直以为是欧阳然和宋绍礼一直都是没有孩子，现在听来并不是这么回事，而是有过，却失去了。
那种锥心之痛，李喜燕感同身受。
她后面想说的瞬间哽住，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
正在这时，忽然有人敲了敲门，欧阳然抹了抹眼睛，李喜燕转身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一个年轻女人。
女人穿着米色长裙，长发微卷，脸上化着淡妆，非常的时髦，无论是气质还是相貌，都和寻常人不一样，她手里还拖着一个拉杆箱，像是远道而来。
李喜燕并不认识她，客气的问她找谁。
女人仔细打量了她几眼，问道：“这是宋绍礼的病房吗？”
“是，你是……”李喜燕还没有说完，听到声音的欧阳然从里面出来，惊喜的说道：“若安！你怎么来了？”
女人看向欧阳然，脸上立即露出微笑，扔下拉杆箱，从李喜燕的身边擦过，直奔向欧阳然，一把抱住她说道：“师母，总算见到您了，我可想您了。”
欧阳然也伸手抱住她，脸上的笑意温柔，眼睛都在放光，眼角还有欣喜的泪，“好孩子，我们也想你，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也不说一声，上次写信不还说要准备论文？”
“我赶了几个通宵，把论文弄好就回来啦，太想你们了嘛。”
“你这孩子，”欧阳然上下打量着她，“瘦了一些。”
她说罢，冲李喜燕招了招手，“喜燕，来，我给你们介绍。”
李喜燕走过去，欧阳然握住她的手说道：“若安，我来给你介绍，这是喜燕，是你的师妹，喜燕，这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师姐，吴若安。”
“师姐好，”李喜燕冲吴若安笑笑，打了个招呼。
吴若安笑得甜美，伸出手说道：“你好，师母在信里有写到你，说你很聪明。”
她的手很好看，细长白嫩，李喜燕和她握了握，柔软似无骨，这双手的每一个细节都在彰显主人平时是过什么样的生活。
李喜燕暗暗摸了一下自己手上的薄茧，像摸到心里的某处，微微有点疼。
这种感觉一闪即过，吴若安已经走到宋绍礼的病闲前，宋绍礼满脸是笑，“若安，过来坐，一路辛苦了吧？”
吴若安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说了一句英文，把宋绍礼逗得哈哈大笑。
李喜燕莫名有一种失落感，像是一个家里被忽略的孩子，她自己也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之前在乡下李家的时候，老妖婆那么偏袒李晓帅，李喜燕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她垂下眼睛，欧阳然走过来，轻声说道：“喜燕，这次的事情真是要谢谢你，要不是你，你老师现在的情况是什么样我都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