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神仙人物。
简宁觉得自己错了。
之前不该觉得泠端比傅庭尧的五官妖孽。
现在眼前这个和傅庭尧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没了傅庭尧身上那种冷清和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感之后,分明有一种无与伦比的暖意。
像是一种无法比拟的光辉。
他的五官太出色了。
耀眼而温暖。
“我相信你。”他嗓音清澈,入耳之后宛如两石相撞,叮当作响。
但这种调调,非常熟悉。
简宁还想探究什么,一抬头,他已经走远了。
听错了吧?
眼前这个人是和童家村的所有村民有着深厚感情,吃着百家饭长大的童亦诚。
不是那个此刻在监狱里坐着的傅庭尧。
她笑着摇摇头,暗骂自己魔怔了。
眼神重新落回德叔身上,“您先到房间里面躺下休息,等汉针一到,我就给您治疗。”
“可是你自己的伤还没好,怎么能先给我治疗?”
“没关系。”简宁笑笑,“我已经没有大碍了,这些天来还多亏了您照顾。”她扶着他往里走,越往里面进去,她越觉得诧异。
那墙上,居然还挂着很多和童亦诚在一起站着的照片。
但几乎没有他小时候的。
都是他已经是个成人状态时,和德叔还有很多村民在一起的合照。
那半面照片墙,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足以再次证明童亦诚这个人存在的痕迹。
简宁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他和那个叫傅庭尧的人长得真像。”
德叔顿时一脸逗趣的表情,那抹痛苦都减少了几分,“你的名字和经历也和那位首富的前妻很像。”
简宁:“……怎么您也跟着他一起打趣我?”
在她和童亦诚之间,德叔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相信童亦诚,认为她是那个做了白日梦的,简宁也不反驳,反而回到了他的身体上,她看他走这几步下来,呼吸频率变得有点急促了,“先坐下歇会儿?”
“不用。”德叔摆摆手,“到后面院子里去吧。”
虽然整个童村都进行了大规模改建,但是这里却依然保留了原来的房屋样子,还是规整的四合院结构,院子中间也还保留着那颗粗壮的香椿芽。
简宁小时候经常过来剪香椿芽吃。
没想到现在依然还有。
春天快来了。
它也开始有了冒嫩芽的苗头。
小时候,母亲做的最拿手的也是这道菜。
“看什么呐?”德叔顺着她的目光,笑的异常慈祥,“这是棵香椿芽。”
“我知道,我很喜欢吃这个。”
“你很喜欢吃这个,我也不能给你吃。”德叔依然笑着,但神色却很认真。
“为什么?”
“我们这个村子以前就是个落魄的郊区。”德叔到一个椅子上坐了下来,慢慢伸伸懒腰,试着调整好呼吸,“你应该知道,毕竟你对那个简宁好像很了解的样子。”
他真是说句话,都不忘打趣她。
可她却一点都不觉得恼怒。
甚至还觉得眼前这位老人很像她的亲人。
哪怕他现在已经认不出她了,她能这么和他说上几句话也很高兴,毕竟她在这个世界上活着的亲人已经不多了。
而且和德叔说话,就好像回到了母亲还活着的时光。
她就是一个过来索要好吃的小孩子。
日光下,她笑的也很温柔,“对,我可了解啦。”
“说起来那丫头小时候可喜欢来我这里了。”德叔也仿佛陷入了回忆,“但是她上中学之后就和她母亲去了外公乡下,后来有段时间,她经常自己过来住。”
那个时间,母亲确实有很多次,没有和她讲什么,就只是通知她要回老家,简宁也知道,父亲的死对她刺 激很大,她有很多次都看到过母亲偷偷躲起来哭,回老家,老家什么东西都没了,那时候的童村也很落魄。
她能做什么。
无非是回到熟悉的地方回忆父亲罢了。
她放不下。
只是她那个时候没想过,她所说的出门,都是来了这里。
只不过现在才恍然大悟而已。
“大概能想到。”
德叔听她的语调突然变得落寞,眼神中 出现了一种长辈对小辈心疼的神情,只不过简宁低着头,忙着掩饰自己的心情,根本没留意他。
德叔讲话越发意味深长,“虽然你觉得自己什么都知道,但我敢打赌,一定也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
他的神情太认真了,简宁愣了一下,才追问,“我不知道什么?”
“你可能不知道的是,我们这个村子在十年前成为过帝都的垃圾处理站,我这个病啊,就是那时候染上的。”
电光火石间,简宁的心脏突然一抽,“这……这是什么意思?”
“不止我,这村子里有很多人全都染上了。”德叔叹了口气,“当初全村答应承接那个垃圾处理站,都是因为大家太穷了,那时候的帝都房子可没这么值钱,可以说咱们整个华国也是在这十年间才经济突飞猛进,社会得到了巨 大发展,可那时候我们村民眼皮子浅呐,根本想不到咱们国家会有这么大的变化,连带着我们这些郊区都能一跃登天。”
简宁越听,越觉得离谱,“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我从来没在新闻上看到过?”
“这事儿不好听,说出去做什么?说出去对童村,对当初的政府都是一个负面宣传。”
“那您说的传染……这个肺癌不是因为您自身的癌变?”
“不是。”德叔道,“当初我们那批人喝童村的地下水,吃的自家门前种的菜,其实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各种污染物全部超标,想来有后来这场劫难也不稀奇了。”
“那批人……”简宁越想越觉得震惊,“所以这村子里很多熟面孔都没了,不是他们深居简出了,而是因为他们……他们已经没了?”
“对。”德叔道,“我还算是比较能熬的,可能是因为我是医生,平时很注重养生也很注意自己的病情变化,但是近来怎么都觉得控制不住啦,也是真的到时候了,能多活这么多年已经很好了。”
“您还不大呢。”简宁不太高兴,“说起来也就是五六十岁?怎么能这么快就说自己活到头了?”
“我这满头白发你还能看出来我的真实年龄,看来对简宁这个人的功课做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