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陈家村地里的水稻都收的差不多了。
苏凝家中的粮食已经全部脱了谷壳,拿麻袋装了摆放在前院的房间里。
这次收粮,她才真真切切感受到百姓们的来之不易,当晚便吃了自家地里种的粮食。
老陈家。
陈保贵坐在炕上抽着旱烟,心里想着事情。
整个老陈家静悄悄的,就连平日里皮的如猴子似的陈仲勇,这些日子也都老老实实的。
“当家的,富生走了有五日了吧!”大周氏坐在炕上拿蒲扇扇着风。
屋外虫鸣声此起彼伏,夜空里挂着寥寥几颗星星。
陈保贵呼出一口烟,咳嗽半晌才道:“估摸着已经到了兖州,让你给老三媳妇的银子可给了没有?”
陈富生临行前,他们老陈家托了镇上的佟牙侩赁了一辆马车,说是马车,其实是骡子拉的棚车,价格自然是低一些,一路上京,只需三两银子。
可这三两也是旁人给不起的。
除了这些,明面上给了吴倩茹十五两银子,实际上陈保贵让大周氏暗地里又给了五两傍身,千叮咛万嘱咐,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用。
吴倩茹这次能陪着陈富生上京赶考,自然知道多亏了陈保贵,因此保证绝不会乱花一文钱,定然将相公照顾妥当。
“给了,当家的,那婆娘不会卷了咱家的银子,丢下富生跑吧!”大周氏还是有些不大放心让吴倩茹跟着去。
陈保贵又抽了一口烟,那断裂处的铁圈在夜里闪闪发光:“她能跑去哪儿,一个妇人,不靠着相公孩子,她能去哪儿?”
大周氏被他的旱烟呛了一嗓子,咳嗽半晌,有些不耐烦:“你倒是少抽些,玉珠的身子本就不大好,昨儿小周氏给我递了消息,说咱珠儿的亲事儿有些眉目,你别抽了!”
大周氏见他不听,动手打了他一下。
陈保贵往炕尾挪了挪,月光照射在他干瘦的脸上,让人有些发怵。
“先等等,等富生考上了秀才,不用她找,旁人自然会上门。”
“可是我瞧着这回小周氏给咱说的亲事儿不错,是云水镇锦绣楼云想衣的儿子,听说也是个童生,我虽没瞧过人,但这能在镇上开铺子,那家底自然不错,想来我珠儿嫁过去,定然能——”
大周氏这厢正想的美,可陈保贵却不这般想,灭掉了火星,十分不耐发道:“行了,睡吧,急婆娘嫁不到好汉子,咱们珠儿有的是好人家。”
“你不急,我急,珠儿再拖下去都成老姑娘了,到时候你养她一辈子?”大周氏拿脚踹了踹已然躺下的陈保贵。
陈保贵不予理会,打起了鼾声。
大周氏也跟着躺了下来,不过嫌热,离他远远的。
里屋的陈玉珠听到外头没了动静,赤着脚悄悄的上了炕,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还好爹没有同意让自己嫁给一个见都没见过的人。
与此同时,苏凝从盥洗室出来,拢着身上的衣裳,快步回了屋里。
陈永生迅速的将那封信给藏在桌上的那本书里,不过这动作还是被苏凝给看见了。
“相公,你在做什么?”苏凝关上房门,朝着陈永生走了过去,直接拿掉了身上拢着的衣裳,露出自制的睡衣。
瞧着自家娘子露在外头的胳膊,陈永生目光看向旁出,岔开话题:“没什么,不过是闲来无事看看书而已。”
“什么书,我也看看!”苏凝故意逼近他,皂荚的香味扑鼻而来。
陈永生往边上挪了一下,将那书阖上:“普通的书而已,你不爱看的。”
苏凝瞥了一眼,发现居然是兵书,面上惊愕,“你怎么知道我不爱看?”
在苏凝的手抚上的那一刻,陈永生迅速的捉住了她的手,将她整个人禁锢在怀里,直接抱着她往后面抱厦里去。
苏凝勾着他的脖子,眼神却落在他身后那本书里。
这些日子,陈永生心不在焉的,问他也不说,方才明明看见他藏了信在兵书里,还想骗自己。
想着一会儿等他睡着了,便偷偷的去看,她倒是要看看是谁给他写了“情书”不成?
砰的一声,苏凝被扔上床。
还来不及哎哟出声,陈永生已然俯身堵住了她的红唇,将她的想法全都看的一清二楚,自然也不会让她有机会得逞。
最好的行动便是让她下不了床。
“你、你等会!”苏凝抵住他的唇,喘息半晌,“你帮我把水端来,我突然渴了。”
陈永生望着她绯红的脸颊,不疑有他,给她倒了一杯水,可没曾想到是烫的。
“等会再喝。”
“相公,你替我把水吹凉了。”苏凝侧着身子朝着他撒娇。
陈永生拿她没办法,只好应了,将水吹凉后,还替她尝了尝,这才递给了她。
只是那水送到她眼前时,陈永生只觉得眼前熟悉的身影突然重叠在一起,手上的茶杯被人拿了去。
咚的一声,直接倒在了床上。
苏凝瞧着陈永生双眸紧闭,又用手掐了掐他的脸,见他毫无反应,这才将茶杯里的水给倒在了外面。
她学得一身的医术,这可是第一次给人下迷药,而且还是用在自家相公身上,想想真是刺激。
望着那桌子上放着的兵书,苏凝缓缓走了过去,越接近,她的心就跳的越快。
其实,她不止一次的看见陈永生在看信件,只是因为忙着收稻,一直没有问而已。
她也知道自己就算问了,他也不会说,与其如此,倒不如另辟蹊径。
当苏凝将那本兵书翻开时,内里夹着一张被揉的皱巴巴的书信,上面的字迹看着有些熟悉,仿佛是师兄的。
待她拿起信笺,看到上面的内容时,忽的一个趔趄,跌坐在椅子上。
她的相公居然是盛鸿丢失多年的儿子,这怎么可能呢?
盛鸿——苍云国一夫当关的大将,手握兵权,深受皇上器重,百姓爱戴,家喻户晓响当当的人物。
陈永生居然是他的儿子,苏凝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微微吞了一口口水,将信件搁回了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