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了整晚的古玩市场在清晨渐渐喧闹起来, 不少去街心公园晨练的老头老太太也都闲聊着过马路转悠一圈。来来往往的人都注意到多了家店, 但仔细回想又发现这几间旧屋似乎老早就在。
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 聂维山头发很乱, 看样子是刚刚起床, 脸上的水迹未干, 水珠滴滴答答顺着下巴颏往下掉。
“小伙子, 这是自住还是开店啊?”
聂维山搬了板凳坐在门口,笑着说:“当然是开店了,谁家自住还挂匾啊, 您说是不是?”
他陪着几位询问的老头聊天,顺便还宣传了一把,等人越来越多的时候便关上门回去了。宣传这种事儿, 别人口口相传比自己挨个介绍要吸引人得多, 毕竟人们或多或少都自带添油加醋和听两句就信的毛病。
上午的太阳还不算太毒,他先给几盆花浇了水, 然后又回机器房换了新毡布。忙完这点儿活也才用了十分钟, 回头一看, 尹千阳还在沙发床上酣睡着, 被子也不盖, 完全团着抱在怀里,整个人微微蜷缩, 不知道是冷是热。
聂维山自己待着没意思,于是脱鞋上床打算来个回笼觉, 他把被子从尹千阳的怀抱里一点点抽走, 完全抽空时看见尹千阳皱了皱眉头。
两只手放在脑袋旁边,尹千阳从来没用这么小孩儿的姿势睡过觉,因此坚持了没三秒便伸出手去,直接把旁边的枕头拖进了怀里。
聂维山继续捣乱,又把枕头抽走,抽完在旁边躺下,然后把胳膊挨了过去。尹千阳抱住那只胳膊,脸也靠在臂膀处,哼哼道:“肌肉太硬,硌得慌。”
聂维山把肌肉绷得更紧:“大仙儿,睡醒了没有?”
“少叫我,你自己醒了就看不得我睡好觉。”尹千阳睁开眼,张嘴就在聂维山的肩头咬了一口,上下两排牙印清晰可见,还沾着些口水。他把一条腿搭在对方身上,问:“外面怎么那么热闹?”
聂维山回答道:“这个古玩市场开门早,等会儿咱们也进去转转?”
“行。”尹千阳答应着却又闭上了眼,“咱们具体什么时候跟家里说?”
“今天肯定不行。”聂维山抽走胳膊顺势翻身,压住尹千阳后撩开了对方的背心,“起码得等你这一身红点点都消下去吧。哎,腰上怎么还有点儿泛青啊?”
尹千阳用他没好利索的胳膊搂聂维山的脖子:“掐着我撞那么长时间!现在装什么傻!”
古玩市场就在旁边,抬腿一迈就到了,里面的环境不怎么样,又旧又乱,人们也随意得很,似乎没什么秩序可言。
聂维山和尹千阳挑着好看的问,收了些杯碟小件,他们没管真假,反正一家古玩店肯定真假货掺杂在一起,真货要沉下心慢慢去淘,他们现在只是逛街打发时间而已。
“计划表上还有哪项没干?”尹千阳问。
聂维山回答:“备料,咱们接下来几天都集中去料市。”
尹千阳点点头,点完才反应过来:“明天礼拜一,我还得上学呢!”
“噢对,我怎么把这茬忘了。”俩人从古玩市场里出来,聂维山感慨道,“虽然我只比你早出生两个月,但现在听你说去学校什么的,感觉像找了个小孩儿。”
“山哥,别给自己抬辈儿了。”尹千阳揪揪背心领子,怕肩上的痕迹露出来。他锁大门,聂维山推电动车,弄好准备离开的时候同时瞧了眼店门。
聂维山问:“你觉没觉得少点儿什么?”
“嗯,觉得。”尹千阳脸贴着对方的后背,“是不是在门上贴两张福字会好点儿?”
聂维山无语道:“你怎么不再贴副春联呢。”
话音刚落,尹千阳抬头,聂维山扭头,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再齐齐看向大门。门上的牌匾写着“双耳记”,门两边却空着两竖道位置。再一回想,珍珠茶楼的大门两边貌似就有副对子,尹千阳惊喜道:“真缺副对联啊?回头上网找找!”
聂维山拧着车把上了路:“礼拜一上学你问问语文老师,看能不能帮忙想个有文化点儿的对子。”
尹千阳说:“你可饶了我吧,期中考试语文没及格,现在看见语文老师都绕着走。”路上鸟语花香,他说着没及格却满脸笑,“对了,咱们的事儿田径队的队友们都知道了,要不要跟冰冰也说一声啊?”
聂维山想都没想:“说吧,你还拉人家挡枪呢,怎么也得请冰冰吃顿肉饼再说。”
尹千阳喊:“现在唯一支撑我继续上学的就是肉饼!”
料市里人也不少,聂维山熟门熟路,带着头一回来的尹千阳边走边看,大块的整料,堆成山的小件料,有原石有糖心,乱糟糟的像菜市场似的,但给出去的全是红票。
尹千阳看什么都新鲜,问:“这些料只分好坏还是也分真假?”
“都分。”聂维山抬手指向远处的某个摊位,“那堆号称全都是和田玉,你觉得靠谱么?”
尹千阳哈哈乐:“比我还不靠谱!”乐完看聂维山还抬手指着,好笑道:“你老举着手干吗啊,撒癔症呢?”
聂维山挺美:“看见我的戒指就舍不得把手放下,恨不得举着让别人都看看。”
“德行!”尹千阳笑骂一句,拽着聂维山往人多的地方走,扒拉开人群挤到最前面,发现都是大石头,“我还以为这儿有什么上好的料呢,居然都守着石头研究。”
聂维山怕被人挤到,于是轻轻把尹千阳揽在自己身前,低声解释道:“这是在赌石,切开以后里面有没有玉,玉的成色怎么样就看运气了。”
尹千阳扭头问:“那你要赌一刀吗?”
聂维山摇摇头,拉着对方又挤出了人群,他说:“我这辈子什么赌都不会沾。”
尹千阳真诚地问:“那斗地主算吗?”
“斗地主不算吧,大不了以后都不加倍。”聂维山怪委屈的,“你换位思考下,从今以后不让你下五子棋,你能活吗?”
尹千阳毫不犹豫:“活个屁啊,我立马就死了。”
聂维山接道:“是吧,我要是不能再斗地主,你立马就丧偶了。”
他俩突然获得了同年同月同日死的方法,感觉等到两鬓斑白活腻歪后,互相拾掇拾掇然后躺到一处,再分别把斗地主和五子棋卸载掉,然后就能拉着手告别世界了。
臭贫着把料市大概转了一遭,接下来就要正经八百地进货了,聂维山先要了一袋子南红原石,因为碎裂的很多,所以俩人光挑拣就花了好半天工夫。
到了下一处摊位,他盘算道:“糖心又涨价了,先少要点儿。”
大部分卖和田玉籽料的都是维族人,尹千阳高级点儿的不会挑,便站在旁边听卖家之间叽里咕噜地讲话。聂维山从成堆的料里面翻找,讲解道:“虽然品级高的料子不多,籽料倒是从来不缺。”
尹千阳问:“那是不是价格不贵?”
“也未必。”聂维山挑够了,起身准备付钱,低声说,“这些卖家总说数量变少,趁机把价钱炒高。”
料子备好了,计划表上又一项任务完成,接下来把之前耳记的机器搬到店里就能开工了,而且开工就有聂烽这个大师傅坐镇。
聂维山恢复了两头跑的日子,白天去丁汉白那儿继续学习,晚上抽时间准备开业的事儿。尹千阳就单调多了,联赛结束进入休整期,他除了上学压根儿无事可干。
课上做卷子,他偷偷问小墨:“同桌,你语文比较好,能不能帮我想个对子啊?”
小墨被夸两句就找不着北,问:“哪种类型的对子?”
“就是贴门上的那种,不要拜年的。”尹千阳望望讲台,然后趴低了一些,“不是家里的门,是店门,要比较文雅的。”
小墨想了想说:“店最重要的是什么?当然是生意红火对不对?”尹千阳点点头,觉得同桌说得有道理。小墨低下头撕了张便签,然后刷刷写了两行字。
鸡鸣日暮始终大促。
春秋冬夏从未涨价。
“……”尹千阳看完把便签纸揉成一团扔进桌兜里,又担心又生气,“你说你这样能顺利考上大学么?同桌两年我都为你着急!”
小墨配合道:“那你帮我问问体校女子田径队招不招人,我明年也拿个金牌上体院,咱俩到时候还当同桌。”
俩人越聊越忘我,建纲从讲台上下来都没注意,直到桌上砸来粉笔头才反应过来。尹千阳老实上完后半节课,铃声一响蹦起来就往外窜。
他跑到理科班的楼层找冰冰,大喊:“冰冰!中午食堂我请!”
天气热了,吃麻辣烫的学生都去吃凉面了,于是懒得排队的两个人迅速买了麻辣烫找位子,冰冰说:“我去买冷饮,要炸串吗?”
“要!我去买肉饼!”尹千阳要把高强度训练时累下去的几斤肉吃回来,顿顿都没个节制。等所有吃的都买好,冰冰举起可乐说:“来,先庆祝你比赛拿了金牌。”
“谢谢兄弟!”尹千阳咕咚咕咚喝了小半瓶,“对了,你穿我给你买的内裤了吗?穿着还行吗?”
不提还好,一提简直生气,冰冰愁道:“你丫以后别给我买内裤了行吗!有什么事儿不能直接发红包啊!”
尹千阳嚼着肉饼说:“内裤是能随便买的吗?我给你买说明咱俩情谊深厚,是好哥们儿啊。”冰冰立刻反问:“那你给小山买过吗?”
“没有……”尹千阳心里一突,“冰冰,其实我今天就是想跟你说说小山。”
冰冰闷头吃饭,眼都不抬地问:“小山怎么了?”
尹千阳做了个深呼吸,正好他和聂维山准备跟家里交代了,那现在对冰冰坦白还能当作是练习。他身体微微前倾,说:“小山吧,他居然跟别人有点儿不一样。”
“有点儿不一样?”冰冰终于抬起了头,“那是一点儿吗?明明好多都不一样!一般人哪有他会的东西多啊!”
尹千阳愣了两秒,心说比他还能吹,急忙摆摆手:“不是,我指的是情感方面,他不太一样。”
冰冰没懂:“能不能说具体点儿,别故作神秘。”
尹千阳咽下最后一口肉饼,压低声音说:“他对女生不来电,他喜欢男的。”
钢勺“咣当”掉在了桌上,冰冰嘴里的鱼丸都险些喷出来。尹千阳蹙着眉,也挂上一副大惊失色的表情,“特惊讶是不是?他自己就是男的,然后喜欢的人也是男的!”
“关于他和那个男的就说来话长了,小山家里的情况比较特殊,所以他考虑得也多,把这件事儿捂在心里好长时间都没说。但是实在是太喜欢对方了,于是后来才表了白。”
尹千阳把勺子擦擦递给冰冰,继续道:“他喜欢的那个人长得特别好看,性格特别开朗,而且别管是不是善解人意吧,反正特别懂他,你说都这样了,他能不爱上人家吗?”
冰冰说:“小山的朋友我基本都见过,那个人我认识吗?”
尹千阳羞涩一笑:“认识,你还穿着他给你买的内裤呢。”
这回不是勺子掉了,连可乐瓶都滚下了桌,冰冰一顿饭吃的差点儿心梗,他瞪着尹千阳久久说不出话来,只剩下哼哧哼哧的喘气声。
尹千阳擦完勺子擦桌子,说:“又惊讶了是不是?我自己就是男的,然后喜欢的人也是男的!”
他老实坐好:“冰冰,其实我和小山的事儿好多朋友都知道了,你是我俩的好哥们儿,所以觉得不该瞒着你,而且我们也决定跟家里说了。”
冰冰立刻吼道:“你们疯了?!跟家里怎么说!”
“就说我们俩在一起呗。”尹千阳被吼得丢了点儿信心,“他现在有了师父也开了店,我也能上体院了,把这件事儿说完心里就再也没石头了。”
“千阳,我可能需要点时间消化,但消化之前我要先给你们俩建议。”冰冰神情严肃,“无论你们什么情况,咱们仨都是好兄弟,就你们准备跟家里摊牌这个决定来看,我觉得风险很大。首先你们俩才十八,年纪太小,最重要的是家长知道后采取强硬态度怎么办?”
尹千阳说:“我不怕!我从小被揍大的,铁骨铮铮,除非我爸直接拿液化气罐砸我!大不了打石膏,反正我有拐。”
冰冰说:“你死猪不怕开水烫,可是小山呢?小山从小最缺的就是家庭温暖,从他对他爸的态度就知道他很孝顺,而且他渴望有个安稳的家,现在他爸回来了,父子俩的生活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你觉得当矛盾产生时,他会放弃家庭吗?”
脑仁小的人更容易被洗脑,尹千阳已经变了脸色,讷讷道:“我感觉他不会放弃我的,我也能给他一个家。”
冰冰劝道:“所以没必要让自己面临两难选择,你们不跟家里说就行,等到三十好几才被家里催婚,拖着不理也没关系,能瞒一天是一天。”
尹千阳点点头:“直男的思路比我们会拐弯,我再和小山商量商量。”
晚上冰冰接到了聂维山的电话,第一句就是:“冰冰,我给你买了十盒内裤,够你穿到高考。但你不要再给尹千阳出主意了,他问了我一晚上他和我爸掉水里我救谁。”
计划照旧,正好两家人决定周末一起出去吃饭庆祝,一是为尹千阳比赛的事儿,二是为聂维山开店的事儿。
尹千阳一家四口,聂维山和他爸,还有三叔一家跟聂老,十口人像个大家庭,吃饭的时候欢声笑语没断过,尹向东和三叔都喝得有点儿多。
“先别回去,都去我家坐坐,吃完饭得喝壶茶。”尹向东扶着聂老,舌头都有些捋不直。大家全部转移到了尹千阳家,沙发板凳全坐满了。
尹千结和聂颖宇是小辈,于是负责给长辈们倒茶,另外两个半天瞧不见人影了。
大门外面,聂维山和尹千阳坐在台阶上商量,聂维山先开口:“等会儿就去跟他们说,准备好了吗?”
尹千阳捂着额头,“确定吗,要不分开坦白?一屋子人我有点儿害怕。”
聂维山分析道:“你这样看,咱们先去你家说,挨一顿打,再去我家说,又挨一顿打,然后去三叔家说,还有一顿打。现在正好人齐,打一顿就行了。而且不能叫坦白,犯错才需要坦白。”
尹千阳觉得有道理,他从兜里掏出两块沙琪玛,递给聂维山一块,说:“这顿不是打,是群殴,估计殴完也没命吃了,不如先吃了吧。”
两个人坐在台阶上吃沙琪玛,能听见屋内传出来的笑声,聂维山吃完先起身,然后向尹千阳伸出了手。尹千阳缩着自己的两只爪,哭丧着脸说:“不管出什么事儿,你都不能放弃我。”
聂维山直接把尹千阳拎起来,然后紧紧牵住了对方的手:“你站我后面什么都不用想,信我就行。”
从大门走到屋前的几步距离里,两只手在一起扣得越来越紧。他们走到了屋门外,再迈一步就进去了。聂颖宇和尹千结似乎觉出了什么,都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聂维山与尹千阳一同进屋,然后一同走到了几个长辈面前。聂维山微微向前半步,说:“爷爷,爸,尹叔仙姨,三叔三婶,我和阳儿有事情要告诉你们。”
“哥!”聂颖宇直接喊出了声,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尹千结也急了,小声喊道:“尹千阳!你不许胡来!”
“怎么了这是?”尹向东觉得有些奇怪,带着醉意问,“什么事儿啊?”
三叔也开了口:“有事儿一起商量,你俩怎么了?”
女人总是比男人要敏感一些,白美仙问:“你们拉着手干什么?”
这句话就像一记锤子砸下来,而聂维山和尹千阳谁都没躲。尹千阳反应极快,他也上前半步和聂维山并肩,然后举起了他们扣紧的手。
聂维山说:“我喜欢阳儿,我俩要在一起过这辈子。”
尹千阳立刻接道:“我也喜欢小山,前十几年在一起,后几十年也不分开。”
他们俩铿锵有力的宣言如同一枚定时炸弹,几个长辈全都愣住了,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他们说了什么。尹向东最先站起身,几乎是同一时间砸出去了茶杯。
“闪开!”那茶杯是冲着尹千阳来的,幸亏聂维山眼疾手快地把他扯到了身后,不然脑袋就开瓢了。尹千阳刚才还在大门口害怕,这会儿像打了鸡血一样,他抢到聂维山前面,张开胳膊护着对方,大声道:“我挨揍有经验!你们要揍就揍我!但是先说好——”
他话还没喊完就被扇了一耳光,尹向东的酒劲儿被怒火和震惊撩得更高,骂道:“我就是揍得你太少!你竟然学会祸害人了!”
三叔三婶也激动起来,他们把聂维山当亲儿子一样对待,这么多年看着他长大,此时又气又怕。聂维山全看在眼里,他捂住尹千阳被打的半边脸,整个人侧过身挡着对方,但尹千阳还在喊叫:“但是先说好!揍完不能拆散我们!”
尹向东还没来得及反应,白美仙坐在单人沙发上哭出了声。
尹千阳不不怕挨打,可他受不了他妈和他姐掉眼泪,扑到白美仙跟前跪下,他红着眼睛说:“妈,你别哭,我不想让你哭……”
白美仙抚着他肿起的半边脸:“疼不疼?你知道我和你爸现在心里有多疼吗?”
聂颖宇拽着三叔三婶,尹千结也试图让尹向东冷静下来,尹向东看着聂维山,眼中各种情绪掺杂在一起,千万句话都堵在了胸口。
聂维山大步上前,挨打是最不要紧的,他最怕让长辈伤心。
尹向东抬起的手掌又落下,他扭头大声吼道:“聂烽!你他妈说句话!”
聂烽始终坐在沙发上未开口,从两个孩子进来到现在,他还没出过声。聂维山和尹千阳互相说喜欢的时候,他同样震惊,但震惊后忽然就明白了。
明白聂维山在广州说的那番话,明白了聂维山心里惦记的人是谁。
明白那天吃饭谈起的娃娃亲,也明白了分不清彼此是什么含义。
聂烽缓缓站起身:“我是个犯过大错的人,所以没什么资格去教训孩子。”他说完看向聂老,求道:“爸,您发句话。”
聂老更是没吭过声,他谁都不看,半阖着眼说:“千阳不能白挨一巴掌,向东,你对小山就像对亲儿子一样,你生气管教他也不用顾忌我们。”
尹千阳猛地扭过头去:“爷爷!你别激我爸!”
尹向东本来就喝多了,这下被聂老的话一抬只觉更加憋闷,他胸膛之中团着火气发不出来,最后只能把劲儿化成了拳头。
聂维山站在原地不动,生生受了两拳。
尹千阳起身时趔趄倒地,眼看尹向东又要朝他踢来一脚。聂维山拉起对方往外跑,这一跑大大激怒了几个长辈,以为他们没担当。
谁知聂维山跑到门口就停下了,他单手把尹千阳紧紧箍在怀中抱着,另一只手死抓着门框不放。后背就是他们的铠甲,所有拳打脚踢都被他隔绝在了屋内。
尹千阳动弹不得,听着拳头砸在身上的声音只能不停喊叫。
酒醉后的怒骂、哭声、不停重复的劝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伴随着拳脚落在聂维山的身上。他知道聂老这么做的意思,所有心痛和愤怒必须释放出来,然后才能恢复平静。
等所有人都平静下来,他们的事情才能好好谈一谈。
遇到转机前受一点儿苦而已,他心甘情愿。
“放开我……放开……”尹千阳被勒得完全无法挣动分毫,过去的几分钟是那么的漫长,他不敢想聂维山疼不疼,更不敢想今天的结果是什么。
这时聂维山却贴着他耳鬓边的头发说:“打也打不死。”
那声音带着笑,尹千阳微微侧过脸去:“分也分不开。”
聂维山吻上了尹千阳的眼角,目光飘向了前方,他轻声道:“阳儿,你看。”
“枣树是不是开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