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歆自何家堡回来时,已是傍晚,西边天空挂着绚丽晚霞,袅袅炊烟升起,被秋风轻轻一吹,便无声无息的消散在李家院子上空。
一院子妇人都已散去,何氏与春桃正在做晚饭,李薇抱着大姐家的小四喜,坐在杏树下的木塌子上逗乐。这个如今已有八个月大的小丫头,长长的睫毛,乌黑的大眼儿,嫩如豆腐的小脸蛋儿,十分惹人爱。李薇觉得许是自己家女儿多的缘故,习惯了偏疼女儿,这个小丫头的受欢迎程度,隐隐有超过赵瑜的势头。
而且她极乖巧,任谁抱着都不哭闹,这会儿她睁着漆黑的大眼睛,随着李薇手中的一根竹叶子来回的摆动她的小脑袋,惹得李薇逗她一会儿,她便要凑过去在她的小嫩脸儿上啃一口。
年哥儿在春明的带领下,带着虎子和赵瑜去溪边儿野生梨树上摘梨子,已去了多时,此时还未回来。
武睿进了院子,帮着卸了牛车,李海歆去拎水饮牛,他在院中转了转,拿起把扫帚要扫院子。
李薇忙扬声喊,“睿哥儿,院子刚扫过。”
李海歆笑道,“年哥儿在河边带那两个小的玩摘梨子呢,你去瞧瞧,叫他们回吃饭。”
武睿应了声,匆匆出了院子。
李薇抱着四喜去厨房,春桃一边烧着火一边跟何氏说着,“……娘,回去说说春杏,亲事是她自己愿意的,那边的老太太太太早先就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会儿她又使起小性子来了。”
何氏一边揉面一边唠叨,“我说她她现在可听?现在脾气倒是比春柳还大几分。”说到这儿一抬眼看到李薇抱着四喜到了门口,没好气的向她道,“都是你当年撺掇她做什么生意,现在她手头有了钱儿,硬气得很呢。”
李薇呵呵笑了两声,这是她的错么,即使没她,春杏估摸着也会做这个。不过,她也有些小虚心,当年为了勾春杏读书写字儿,把春杏领上这条胭脂水粉不归路的人不正是她么?
可是转念一想,四姐手中有这几个铺子撑着,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她性子愈来愈强,吃不得亏,即便是不嫁到武府,嫁到旁人家,没这钱防身,她可不得气死?
再者,依她看,这事也不算什么大事儿。何氏说春杏生气的起因是,武府老太太应了将武掌柜近些年在安吉州府置买的一处宅子给他们。周荻嫁到安吉后,要在那边儿开铺子,同时也想在那边办个作坊。春杏想着那宅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让周荻先用着,让武睿回家说说,结果这才知道那宅子,又武老太太留给那偏房的庶女做嫁妆了。
春杏现在自己手头大大小小五六个铺子,一个铺子一年下来,少则五六百两的赢利,多则一千两。
这还不算周荻嫁到安吉之后在那边儿开的三个铺子呢——虽然是年初才开的,可是安吉州府繁华,听周荻说生意极好,她还要计划再往安吉州周边的几个县城发展呢。
小四姐估摸着也不是仅因为个宅子生气,而是因为武家这事儿办得不体面。又没处使脾气,只好冲着武睿发作了。人前还没什么,人后武睿便存着讨好自己家人的心思呢。
想到这儿便笑笑,劝何氏,“娘,四姐就是使一会性子呗,气撒出来就好了。嘿,这亲事儿是她自己挑的,她还能真舍得把睿哥儿怎么着啊?”
何氏笑瞪她一眼,春桃也笑,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跟何氏道,“娘,梨花也长大了呢。”
李薇嘻嘻笑着,不接春桃的话。自春杏的亲事后,姐姐们都愈来愈八卦了,说话也不似先前那般避着。
何氏瞪春桃一眼,笑骂她,“你还是操心着小玉吧。整十八岁,往十九岁里去的大姑娘了,挑到什么时候?”
李薇得意的向春桃皱皱鼻子。这个时空男子未及十六岁,女子未及十四岁成亲,称为“先时”,男子二十五岁以上,女子二十岁以上尚成婚,就是“过时”,小玉马上就是“过时的官家小姐”了,也不知道她挑个什么劲儿?
这些年,光大姐给她挑的亲事儿,两只手都数不过来,算上石头娘给她挑的,估摸着得二十门亲事了。从地主富户到年轻的小官小吏,其中间几个李薇还见过,虽然没有自己家的几个姐夫顺眼儿吧,倒也还不错。
可是她不是挑人家长相,便是挑家业,要么便挑学问。
春桃听何氏提到不玉,脸上也没了笑意,叹了口气,“石头说,她呀再不挑中,就让爹娘做主给她许门亲事!”
正说着,武睿年哥儿领着虎子赵瑜回来了,两个小的手中各抱一只黄澄澄的梨子,笑哈哈的走在前儿,一边啃,一边玩闹。年哥儿手中拎着一篮子还带着枝叶的梨子,与武睿走在最后面儿。
何氏在厨房听到这几人的声音,又跟春桃叹了口气,向外悄悄一指,“我还得愁这个呢!”
李薇悄悄吐了吐舌头,抱着四喜转身往院回院中。
“五姐!”虎子瞧见她,转身从篮子里拿了一只梨子,举着向她跑来。
“小姨!”赵瑜自然不甘落后,也转身去拿梨子,跟在虎子身后跑来。
李薇只好站身子,喊他们,“跑慢点!当心摔着!”又看向他们手中已啃了一半儿的梨子,“洗过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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