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排的士兵正装站立。一箱箱的珠宝金光闪耀,尽管无人指挥,士兵们却是军纪森严,秋毫无犯。
陆震威的朝靴踏上敌国的朝堂,大理石的地面早已蒙上一层薄灰。陆震威一双龙目细细轻扫,见士兵个个精神抖擞,士气高涨,嘴角不觉微微勾起一抹笑意。
早有将军呈上一本明细账目,乃是宫中所获各类奇珍,分门别类,写的甚是详细,陆震威匆匆看了,目光一一扫过眼前宝物,无非是绫罗绸缎,珠宝玉器,无甚新奇,陡然的,正欲把目光收敛,却见一处暗角似有一个什么东西在簌簌发抖。
陆震威心生好奇,拨开人群,秉了只火把,缓缓走到近前,细细查探:只见那墙角一个女子身形的影子在簌簌发抖。人王好奇心重,缓缓上前,轻轻把火把交付手下,缓缓俯下身子,骨节分明的手慢慢的抬起了那人的下巴。
一张忧伤却美艳的脸在火光中绽放。而特别的是,人王的指尖缓缓触到了女子背上的蝶翼。
她是妖怪么?不,她的身上分明没有妖气,只有阵阵寒冷,锥心刺骨,从她身上缓缓流溢出来。她很美,却带着致命的危险,这危险似乎来自于他所不知道的地方。
陆震威缓缓扶起神秘的女人,轻轻地想拢入怀中。两滴清泪顺着女人惨白的脸庞滑落,那个陌生男人的怀抱却让她心里隐隐感到了温暖。她这是怎么了,她面前的可是灭了她的王国的敌人,难道一个拥抱就把她瓦解了。她的王国?不如说是他的!红若云的嘴角缓缓绽出一丝淡淡的苦笑,她决定从此以后把那名字从脑海里轻轻抹去!亡国于她又有何关?她只求太子给她一个期许的眼神!可是,他没有!匆匆的,走得匆忙,带着他的爱妾,他的身边何曾会保留她红若云的位子!
泪已干,思念又有何用?红若云忽然觉得好累!只是心里还是有一丝不甘心!凭什么都是你兰凝霜占了上风,她不甘心,斗到现在,她并尽全力,倾其所有,却被她兰凝霜一口鲜血悉数掩盖!
本来她都快要胜券在握了!那个女人一定是故意搅局的。一想到兰凝霜此刻或许依偎在太子的怀抱,女人的妒忌心撕咬的红若云难受,她要向那敌君把那一对情侣上报,好叫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红若云一想到此,缓缓低头,向着陆震威福了福身道:“臣妾乃是魔国红若云,却有要事向陛下禀报!”
陆震威见这女人口齿伶俐,观察确实很细致,缓缓问道:“你从哪里看出朕是一国之君呢?”
“您身上穿着这袍子绣着五爪九纹龙,莫不是天子还是怎的?”红若云的话语慢慢低了下去,脸上缓缓晕出朵朵红云,在火光照应下,一张小脸儿含羞带俏,煞是惹人怜爱。
“你当真是个嘴甜舌滑的小妖精!”还未等红若云反应过来,陆震威的大手深深的把红妃揽进了怀中。
男子的气息深似海,缓缓缠绕着红若云,红若云只觉得这个怀抱很是温暖,在这个怀抱之中,她的脑中早已没了太子半点影子,有的只是一种她叫不出名字的东西。
是爱么?或许吧!红若云觉得眼睛有些湿润,她倒有些暗自庆幸起来:幸亏没有听父王的话先行离开,不然也遇不到这么好的郎君!
只一瞬,她的心渐渐地被人王阔大的胸怀所包围,这种爱的环绕是她朝思暮想所不得的东西。
苍茫的暮色中,一匹白马上,一男一女两个人影相映成趣。熊熊的火把在身后旖旎拖延,蜿蜒成一条火蛇。
“陛下,您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她的口中本来欲要说出太子藏身所在,却被那人王一个拥抱弄得不知所以。
“爱妃,朕听你刚才似有要事上禀,到底所谓何事呀?”人王答非所问。
“臣妾却忘了!”红若云对着陆震威嫣然一笑,她的心里却做了一个打算:放他们一条生路!
一个拥抱化解一段宿怨,原来她红若云也是有人爱的!红若云缓缓抬起头,她的目光轻轻落在身后的男人身上,男人的嘴角微微翕动,只对她绽出一丝笑颜。
红颜为君留,缱绻伴君心!不知怎的,红若云的脑海泛出了这句曲辞。
有个人爱我那就够了,她的眼神慢慢变得柔和,她的心微微开始荡漾,甚至心底那憎恨千百遍的女子也不再讨厌!
黑啸天发现父亲的尸体已然是清晨。敌军扫荡留下的城池依然破败不堪,烈烈的红色军旗残破的在风中呜咽。
魔王的尸体是在王城郊外的小树林里发现的。由于大雪封城,尸体竟然保存完好,也由了魔力不至扩散,魔王的死很是凄惨,像是自刎,黑啸天的手缓缓抚摸着父亲的颈间,那一道血色的剑痕如一抹残阳刺眼的灼伤了太子的眼眸。
那个伤口,薄,轻,细,只是剑尖上轻轻一抹,却又透着无穷力道,敢对堂堂魔王下手的,也只有上边!黑啸天的脸上密布着寒意,向着魔王逝去的身子,扑通跪下,咚咚的磕着响头,晶莹的泪花一滴滴从眼里滚落,扑簌簌的落下,在雪地上溅起小小的碎屑。
父王的死像一抹阴云挥之不散,他却不敢触碰父亲的尸体,他知道父亲乃是战神转世,他的灵珠子终有一天会回到天上,慢慢的,黑傲天的身子渐渐散发出缕缕白光,慢慢的化作一股青烟,融入黯淡的晨光之中,一颗青色灵珠子挂着一滴鲜血缓缓地从烟尘里凸显,黑啸天打开手掌缓缓接了,轻轻拢入怀中。
他知道自己已然触犯了天条!转世的灵珠若是宿主身体消逝必要返回天庭接受新一轮的审判,他知道天规严苛,不通人情,他不愿父亲的灵珠子再受那无妄之灾!缓缓地,他起了身,把那珠子小心护在胸前,一步步,艰难的跋涉在雪地上。他的指尖沾着一滴兽血。
此刻,两条影子,一前一后尾随而至,女的在前,手里握着一把长剑,男子手里却抱着一卷古书。
女的跺一跺脚,向着身后拖沓的男子狠狠一瞪眼,压低了声音道:“杀千刀的,你就不能再快一点,兔崽子快要跑了!”
男的一脸苦涩,脚下步子稍微加快了些,口里哀哀道:“就来,就来!”忙忙跟在女子屁股后面,颠颠的跟了过去。
一男一女赶到的时候,却见黑啸天正慢慢在雪地上艰难跋涉。他脚下的步子有些趔趄,身子虚飘着,脸上的神情很是忧伤。
风翩翩可不管这些,小兔崽子的丧父之痛于她又有何干?这女人冷冷一笑,挥出长剑,向着眼前那个青色背影迅速刺去。
噗嗤,宝剑直直从后背贯穿刺入青衣少年体内,一滴滴的血缓缓的沿着剑刃落下,那少年像是痴傻般站立不动,缓缓的转过身来,眼里带着浓重的忧悒,双眉紧锁,单手握着胸前突起的剑尖,低低嘶吼,只听得“嘣”地一声,那宝剑列成两段,直直从少年身上坠落到地。
风翩翩看得呆了,她的宝剑明明洞穿了少年的心脉,可是这少年身上却只留下了一道极浅的伤痕,除此以外再不见任何创伤。
莫非这少年有仙法之物护体,不然这揽月神剑定当将他形神俱灭,况且,她发现少年的右手指尖沾着一滴兽血!
天地有灵,万物皆有克星。魔族的克星却是那兽血污秽之物,法师若要驱魔,只需准备一盆狗血向那诅咒之人兜头浇下,若是他嘶嘶冒出白烟化作一滩污血便是妖魔,这法屡试不爽,不知坑害了人间多少百姓,却原来是那天宫一干研习刑法的判官所创。
风翩翩何等聪明,来个活学活用,把那用到捕获那兔崽子的行动中来,那老头子倒是解决了,可是这太子却……她这样想着,心里不禁略过丝丝烦躁,秀眉微微褶了起来,看了看雪地上断成两半的神剑,不明所以。
神剑断折,必有克它之物方才成行,可是瞧那黑啸天身上一无所物,且是被兽血封了法力,他是凭着什么生生扳断天宫神物呢?
这令风翩翩大惑不解。不过她是个狠戾的女人,既然宝剑已折,不如借助法力来把他镇压。她这想想着,嘴角勾起一抹轻嘲,拉了拉身旁的南华帝君,命令道:“当家的,快快亮出你的全副本事,咱们两个联手,定叫那小子插翅难逃!”
那南华是个棒槌,听到老婆开了金口,也忽然醒悟般,慢慢应承道:“娘子说的在理!娘子说的在理!”清了清嗓子,抬着手,比划着格斗的架子。
黑啸天看这一男一女丑态频频,不觉哑然失笑,心里寻思着:若是这幕被兰凝霜瞧见了,南华在她心目中恐是形象全毁,他却未曾知晓,早在凉词宫那次,南华却早已淡出了兰凝霜的心底。
一想起兰凝霜,黑啸天只觉得阵阵心疼,缓缓的低下头去,从胸前摸出一枚青色的兰花坠子,放在嘴边,轻轻啄着,这是昨天夜里兰凝霜轻轻从脖间取下给他挂着的,是怕他会有不测,给他添了防身。黑啸天苦笑了一下,这女人就是多操心,慢慢把坠子复又塞回颈间,一双俊眼满含怒火看着眼前的男女。
风翩翩是个暴脾气,讲究速战速决,嗤嗤的叫嚣着一点没有上仙的端庄文静,她挥着手,两手对开在胸前攒簇起一股小小的风暴,慢慢的念动心法,那风暴越来越大,越来越狂,渐渐聚成青色的暴风团,在翩翩手中翻滚。风暴中心向外发散起道道青色的流光,把那翩翩团团裹在风暴圈里,只听得翩翩一声娇叱,风暴圈忽的裂开一道缝隙,瞬间从那女子手中飞出朵朵风花。
黑啸天只是呆呆站着,却不知这风花乃是片片精钢所铸,尖尖的五片花瓣全带着细细的倒钩,若是嵌到皮肉里,在被那看不见的天蚕丝线一扯,连皮带肉倒被生生扯下片片。
这风花簌簌在空中打着旋儿,破开朵朵雪花,沾着丝丝冷意,直直向那雪地中的少年袭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