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7、怨妻 二十一

那颗大石头,是她们专门搬来挡马车的。

就是有时候马车卸货之类,怕马儿将马车带着跑,就搬石头放在马车轮下,如此,马儿就算往前走两步,马车也纹丝不动。

这条街,基本每家每户都有这种石头。但都是放在台阶面的隐蔽处,需要的时候再搬出来。陈家的这两块……大概是因为看热闹的人太多,不知何时被踢了下去,也没人捡。

丁氏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地已经晕厥过去的人,慌乱地解释:“我真的只是顺手,没有用劲……”

没有人听她解释。

众人都看着地的陈父,这和方才只撞了一个大包的罗寡妇不同,陈父的额头一个大洞,正流着血。

楚云梨眨眨眼,也被这番变故惊得愣了下。

方才来给罗寡妇包扎的大夫还没走,正在看热闹呢。这会儿也顾不,医者本分,他当即没多想,挤前去打开药箱就开始包扎。

可陈父头的伤口太大,根本止不住血。楚云梨前帮忙,还翻看了一下陈父的眼睛,又把了脉,心下摇头。口中急忙喊:“爹,您怎么样?”

这不只是外伤这么简单,脑内也已经出血,不过几息,就会要人命。如果她手边有趁手的银针和药材,或许还能延缓他的性命,但也只是延缓而已。

这位大夫明显医术一般,见止不住血,也有些慌了:“你们赶紧去请周老大夫,我不成……赶紧……”

丁氏慌得眼泪直掉,大喊道:“劳烦你们帮忙请大夫……”又哭着扑到陈父身:“孩子他爹,我不是故意的,你可千万不能有事……不能有事……”

她哭得满脸是泪,却顾不擦,声音悲怆。

围观众人都觉得难受。

地的陈父很快就没了气息。

这一下,众人都没心思再议论,好好的人刚刚还大声说话想要和离再娶,这就无声无息了。到了这时候,谁是谁非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出了人命了!

丁氏哭得厉害,听到陈父没气,她颤抖的手亲自去试,然后,她晕了过去。

她晕得干脆,却把剩下的这一摊麻烦都丢给了楚云梨。

没办法,现在这里陈家的人除开一个晕厥的丁氏,就剩下那边还被人抱在孩子哇哇大哭的陈元宝。楚云梨身为儿媳,无论之前感情如何,这时候都该前理事。

很快,陈父被人抬进了屋。

那边的罗寡妇此时还晕着。

只看她头的大包,楚云梨就知道她不是真的想寻死,就算那根柱子不是桐木,她也死不了。

所以,跟着人将陈父抬进门路过罗寡妇时,她假装站立不稳,踉跄了一下,刚好一脚踩罗寡妇的大腿。

每个人大腿有的地方是不能用力踩的,她看准了地方一脚下去,虽然用的力道不大,但地的罗寡妇立刻尖叫一声。

虽然声音不大,但耐不住周围人多,都听到了这动静,然后就看到捂着大腿一脸尴尬的罗寡妇。

众人:“……”装晕?

她装晕不要紧,可害人家夫妻打架,还弄出了人命来。

不过,这时候陈父没了命,那边丁氏承受不住打击也晕倒在地,众人且顾不指责她,都纷纷帮忙把人挪进后院,找了门板把尸首放好,又有人去扯孝布……纷纷开始帮忙置办丧事。

不过半日,附近几条街的人都知道陈父没了的事,有来往的人家都门吊唁。

陈元临再不想出门见人,父亲的丧事他还是得出来。

楚云梨这边忙着办丧事,没空回去。

有人去给陈元临报丧时,他当即瞪大了眼。父亲不是还想和寡妇勾搭么?

前两天不是还算计成衣样式,想要过来偷么?

昨天母亲还搬过去了,怎么现在就死了?

记忆中的父亲正值壮年,前不久才添了幼子。这把年纪能有孩子,证明他还年轻,正是得意的时候,怎么说没就没了?

他心里很多疑惑,但他嗓子疼,根本问不出来。抬他过来的人却很耐心,将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全都跟他说了。

陈元临听完,还觉得做梦一般。父亲没了,竟然是母亲下的毒手。

当然了,所有人都看到那是个意外。

可就算是意外,也是母亲杀了父亲啊!这让他怎么接受的了?

虽然父亲最近做的这些事不像话,甚至已经隐隐有放弃自己的意思,可父子俩曾经也真的父子情深过的,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父亲教了他许多东西,是真的疼过他的。

一个人无论生前做了多不好的事。在他死后,曾经做的那些不好的事通通都显得不重要。回忆起来的,都是那些好的。

包括丁氏,醒过来之后默默垂泪,想到的都是夫妻相守二十载的感情。

母子两人伤心不已,陈元临又废了一条腿。丧事主要是楚云梨主理,一切还算顺利。

五日后,就把人下了葬。

至于追究凶手的事,陈元临不提,楚云梨也没说。说到底是家事,外人也不好提。衙门那边,只要没人告状,他们就不会管。

陈父下葬之后,母子俩好久都没缓过来。丁氏大病一场,陈元临也整日颓废,不过,他之前也没什么精神就是。

元宝和安继都交给奶娘带着,楚云梨管着两间铺子,日子过得充实。

这一日傍晚,她刚关好门,盘算着过段时间,一家人搬到新铺子这边住,老院子里面找个伙计守夜。一转身就看到了门口的人。

正是罗寡妇。

陈父丧事前前后后办了六日,罗寡妇和她儿子从头到尾就没出现过。

楚云梨捏着钥匙,顺口问:“有事?”

罗寡妇满脸憔悴,可见最近过得煎熬,此时揪着衣摆,声如蚊呐:“那日的事,对不起。”

来道歉的?

这含含糊糊的,也不说清楚那日的什么事,一点诚意都没。

再说,罗寡妇并不全然无辜。

这街那么多人,想要请厨娘的也不只是陈父。为何她偏要给陈父做饭呢?

如果只是单纯做饭,外人也不会乱说。尤其柳氏这个人还算正直,平时并不是喜欢说道别人的人。她都说罗寡妇和陈父之间有问题,楚云梨还是比较信的。

这男女之事,一个巴掌拍不响。陈父如果单方面有那心思,也传不出这些流言来,罗寡妇分明也有意靠近。

再说,罗寡妇寻死之事,根本就不是真的要死。不过是当时被逼急了,又解释不清楚,干脆以死相逼。让众人闭嘴。

毕竟,众人喜欢热闹是真,但怕出人命也是真的。

要是看到一议论就要出人命,肯定三缄其口再不敢提。

想明白这些,楚云梨摆摆手:“你跟我说没用。我婆婆现在还躺在床,孩子他爹也没精神。”

罗寡妇最应该道歉的是那母子俩人。当然了,他们肯定也不接受就是。

罗寡妇眼泪落得更凶:“我真的不是故意……我没想出人命……”

这时候来装无辜,未免有些太过分。楚云梨打断她,“你只是想给我爹做继室而已。”

罗寡妇:“……”这话还让人怎么接?

她以为陈家这媳妇年轻,应该心肠软,没想到说话这么直白,直指要害之处。

她惊得眼泪都忘了擦:“你哪里知道一个寡妇的艰难?我想过好日子,有什么错?”

楚云梨不耐烦:“你想过好日子没错。但你牵连了别人,还不想承认自己有错。我劝你一句,离我家远一点,要是让我婆婆想起你来……”

想到泼辣的丁氏,罗寡妇打了个寒颤。这也是她虽然害怕陈家追究,但也不敢门道歉的原因。

别那母子俩没想起她,她自己凑去反而让他们想起来曾经她做的那些事,再报复回来就不好了。

罗寡妇急匆匆离开,再不敢纠缠。

楚云梨回到院子时,天色已朦胧。

丁氏看到她进来,问:“怎么这么晚才回?你一个女子,不要走夜路。万一有人盯了你……”

“谁敢盯我?”楚云梨不紧不慢:“我可是会当街打人的,赵峻合现在都不敢门了,想要欺负我,除非是瞎子和聋子。”没听说过她打人的事,兴许会起这心思。

但周围几条街,就没人不知道她泼辣地追着人打的事。足足把赵峻合打得躺在床半个月呢。

丁氏一怔,明白儿媳妇话中的意思后,面色复杂难言:“你很厉害,比我强多了,我们陈家能够娶到你,是元临的福气。”

楚云梨看向屋檐下拄着拐准备出来吃饭的人,似笑非笑道:“你觉得是福气,他可不这么想。”

闻言,丁氏疑惑地看了一眼儿子。

儿媳会做生意,如今家中全靠她撑着,家中才办了一场丧事,两间铺子生意没有受太大影响,比个男人还能干。又会甩一手鞭子,一般人都近不了身,这样厉害的女子,不是福气是什么?

最近那些门开解她的人,提及儿媳,可都是满口夸赞和艳羡。

不过,儿子好像确实不太喜欢儿媳来着。

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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