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人的脸上不会刻着坏人两个字,极有可能还是人人口中的老实人。有胡老蔫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在前,秦家人前所未有的警惕起来,对几个小的耳提面命,让他们不要轻信外人,去了陌生的地方更不能乱跑。
最惨的就数秦笑笑,刚被秦山林秋娘唠叨完,秦老爷子又把她捉去说道;等秦老爷子把她放出来,赵草儿逮着她进行各种防骗教育……
好不容易逃脱大人们的“魔爪”,大宝也没有放过她,在耳边再三重复大人们说过的话。就连最小的三宝也哭兮兮的拉着她的手,生怕眨个眼她就被坏人骗走了。
没办法,秦家上上下下从老到幼,都觉得秦笑笑是个宝贝疙瘩,稍有歪心的人见到她就会生出拐跑她的心思,如景珩,又如胡老蔫。不管想拐跑她的人是好是歹,对秦家人来说没有区别,他们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秦笑笑被念叨怕了,一连几天没什么精神,吓得大家以为她又被吓病了。
这些日子,该走的亲戚走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一些关系不怎么亲近的,秦家兄弟带着礼品走一遭就行,用不着携妻带子一道去。林秋娘和赵草儿正好待在家里,招待回拜的客人。
初八这天,来秦家回拜的是林家人。除了林家二老和大房的儿媳妇方氏没有来,其他人全部来了。
虽然不待见方氏这个侄媳妇,但是身为长辈面上还是要关心一下。于是林秋娘像是忘记了初三那天跟方氏之间发生的不愉快,同林大嫂问起方氏没有来的原因。
林大嫂面露尴尬,正要三言两语含糊过去,林二嫂就咧咧道:“秋娘,方氏不是不想来,是近几日倒霉的很,连大门都不敢出了,整日窝在房里不见人。”
林秋娘心头一动,佯装好奇的问道:“到底是咋回事?初三那天瞧着还好好儿的。”
林大嫂一听,愈发不自在。在林二嫂添油加醋之前,赶紧把林秋娘拉到一边:“秋娘,那天的事是方氏不对,你们走后爹就让她跪祖宗,跪到后半夜才起来。”
见小姑子没有诧异,甚至连担忧儿媳妇的场面话也不肯说,林大嫂只好继续说道:“跪完祖宗还不算,爹罚方氏吃三个月的素,这样罚下来方氏也知道错了,还让我代她向你们赔个不是。”
林秋娘扯了扯嘴角,没有揭穿林大嫂的谎言:“大嫂这是哪儿的话,她是笑笑的表嫂,是我的侄媳妇,说起来还是个孩子,我这个当长辈的哪会记一个晚辈的仇。”
这话听着似乎没什么不对,可是仔细计较起来,却是在讽刺方氏一个当娘的人,竟然能做出抢夺四岁孩子的衣裳,还把人脖子勒伤的事来,比几岁的孩子都不如。
林大嫂又岂会听不出来,心知小姑子彻底恼了儿媳妇,一时尴尬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嫂,事情都过去了,只要方氏不犯到我头上,我也不会跟她计较啥。”
林秋娘也没想下娘家大嫂的脸面,她就是气不过方氏,向林大嫂摆明她对方氏的态度,不要试图缓和她们之间的关系。
哼,她闺女脖子上的痂还没有掉,想让她向以前那样和和气气的对待方氏这种不着五六的侄媳妇,那是不可能的事,她就是这样一个小肚鸡肠的人!
“……”林大嫂明白了林秋娘的意思,也没脸再为方氏转圜。换作她只有一个孩子,好端端的被人抢东西勒脖子,她也不会再把这人当亲戚看待。
等姑嫂俩重新回到堂屋,林二嫂的一双眼睛梭来梭去想看出点什么。趁林秋娘准备午饭,她打着帮忙的幌子钻到了灶屋里。
林秋娘没能从林大嫂口中问出方氏怎么倒霉,就想问一问林二嫂。确定灶屋外面没有人,她没有跟林二嫂客气,先向林二嫂求证方氏被罚的事。
林二嫂摇了摇头,没有了说笑的心思:“那天爹气狠了,确实罚方氏跪祖宗吃三个月的素。可你也见过她撒泼卖疯的本事,要不是爹放狠话逼大志休妻把她吓住了,指不定还要对爹动手。”
林秋娘皱了皱眉:“大哥大嫂还有大志是啥想法?我瞧着大嫂似乎对方氏上心的很。”
林二嫂再次摇头,叹了口气:“花那么多钱娶的儿媳妇,又有了丫丫这个孙女,就算大哥大嫂有啥想法也不敢说出口,只能迁就方氏,指望她别乱发脾气,让一大家子省点心。”
林秋娘无语:“就方氏得寸进尺的性子,只有更厉害的人压住她,才能让她老实下来。大哥大嫂这样顺着她,不是把她惯的愈发没边儿。”
林二嫂笑道:“你以为大哥大嫂不知道这个理儿?可大哥大嫂都不是强硬的人,每次只要方氏撒泼耍横,他们就没辙,这能咋办。”
林秋娘听的烦躁,不想再打听大房的糟心事,直接问方氏怎么倒霉。
林二嫂顿时来了精神,拍着大腿说道:“我活了三十多年,就没有见过像方氏遇到的邪门事。自打初三那天她跪完祖宗,不是起夜一头栽进尿桶,就是吃饭吃到石头磕坏牙,好端端的走着路也能脸朝地磕破嘴,连家里的鸡也不待见她,看到她就撵着啄,好几次飞起来抓破她的脸……”
林秋娘越听越觉得这是老天爷见不得自家闺女被欺负,在用各种方式惩罚方氏。就是不知道这惩罚啥时候是个头,要是一直惩罚下去,是个人都要疯吧?
“你也别可怜她,指不定是她不敬长辈,害得咱家不得安宁,让咱家的列祖列宗也看不过眼了,让她好生受着吧!”林二嫂幸灾乐祸的说道,恨不得方氏倒霉到底,让她再也不敢兴风作浪。
林秋娘只有解气,哪会可怜:“这样也好,再有十多天就是二志的大喜日子,她安生窝在自己房里比啥都好。”
说起儿子的喜事,林二嫂的脸上就带上了几分喜气:“那天你可得早点来,我还指望你给二志两口子铺喜床。”
说到这里,她又遗憾道:“本来还想让笑笑当滚床童女,能有个像她这样漂亮机灵的孙女,我就用不着羡慕你了。”
林秋娘赔笑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笑笑胆子小,那天被方氏一吓,连着做了两晚的噩梦,硬是带她过去我也怕把她吓出个好歹。”
林二嫂就是随口一说,没有怪罪的意思:“不去也好,方氏心里憋着一股气,谁知道她会不会发疯又找上笑笑。”
林秋娘怕的就是这个,见二嫂能体谅心里松快了不少。
时间一晃,就到了正月十二。这一天,是秦河前往县城给邱父子拜年的日子。
与往年不同的是,这一次秦河要带秦笑笑一起去。
“娘,为啥是我去,不带大哥哥他们去呢?”一大早上,秦笑笑就被林秋娘从被窝里挖起来,重复的问着这两天纠结的同一个问题:“大哥哥他们也很想去呢!”
“这事儿是你爷爷定下的,娘也不知道。”林秋娘没有嫌闺女啰嗦,正要把另一件同样绣着锦鲤的粉色披风给闺女披上,想了想又放下来,将年前用染坏的布做的那套衣裳拿出来给闺女换上。
自家啥条件,邱夫子一清二楚。让闺女穿着这样华贵的衣裳,少不得给夫子留下娇惯的印象,还是用这套衣裳合适。
秦笑笑察觉不到新衣裳跟新衣裳之间的差别,嘴巴里嘟哝道:“我问爷爷了,爷爷没有告诉我,只让我好好听三叔的话,三叔让干啥就干啥。”
林秋娘笑道:“你这丫头,不是天天吵着要去城里玩,你三叔带你去给夫子拜年不是正好吗?”
秦笑笑满脸忧愁:“我不认识三叔的夫子呀,要是夫子不喜欢我打我手心咋办?”
大哥哥说了,夫子都很凶哒,谁敢不听话,就用厚厚的尺子打手心,还会拿更厚的尺子打屁股,打到又红又肿不能坐下为止。
昨晚她悄悄的拿娘亲做衣裳用的尺子打过手心,可疼可疼,她不想挨打。
林秋娘不知道闺女干的蠢事,安慰道:“夫子只打不听话的学生,你又不是学生,人家夫子打你干啥?再说你这么乖巧,还送鱼给夫子吃,夫子喜欢你还来不及,哪会动手打你。”
被娘亲这么一安慰,秦笑笑安心了不少,拍着小胸脯说道:“只要夫子不打我,以后也给夫子送鱼吃。”
林秋娘看得想笑,捏了捏她滑嫩嫩的小脸儿,把她抱下床。
就在林秋娘给秦笑笑梳头的工夫,秦山走进来往闺女的嘴里塞了半个蛋黄。看着闺女鼓起的小脸儿,伸出食指使坏的戳了戳,在闺女不满的瞪视中哈哈大笑。
“大早上的,可别把她逗哭了。”林秋娘无奈的拍开丈夫的手,挑起一根头绳仔细地给闺女扎好。
看着漂亮又精神的闺女,秦山越看越得意。等她顶着两个圆润的小揪揪跑出去,他搓了搓手迫不及待的对林秋娘说道:“上元节一过,爹准备送大宝二宝到学堂念书,咱们闺女也念书,不过要到下半年。”
女娃娃念书,这十里八乡他闺女独一份啊!
闺女太聪明了,跟普通的孩子不一样,有些事他们没法儿教,只能让能教的人来教。反正他们不指望闺女考状元,只希望她明理长见识,不会轻易移了本性,像现在这样就极好。
“啥?你说啥?”林秋娘惊得衣服掉在了地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爹亲口跟你说的?咱闺女一个姑娘家,也能像三弟一样拜师念书?”
“当然是爹亲口说的,这么重要的事我哪敢开玩笑!”秦山压低了声音,细细的把缘由说了一遍,末了说道:“这事儿还没有定下来,能不能让邱夫子帮咱们闺女开这个口,就看今日闺女能不能入夫子的眼了。”
林秋娘比秦山还要激动,眼底散发出灼人的光芒:“能,一定能,不说咱们闺女聪明机灵,就凭一身运气,也没有不能的事儿。”
别看老话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她早就听说城里有钱人家的姑娘,自幼便有人教导琴棋书画。有钱人能有钱定是有远见的,人家让自家的姑娘念书识字,那定是有好处才会这么做。
如今闺女有这样的机会,那就不能白白放过。
林秋娘越想越激动,抬脚就往外走:“不行,我得再嘱咐笑笑几句,让她见到邱夫子莫要顽皮,免得让邱夫子觉得她坐不住,不是读书识字的料。”
秦山急忙拦住要跑的媳妇儿:“先别告诉闺女,她要是不乐意,定会搞砸这件事。等她入了邱夫子的眼,邱夫子出面让她拜那位大人为师,咱们再跟她说。”
林秋娘冷静下来,犹豫道:“不跟闺女说清楚,要是拜了师她不干了,那不是得罪人吗?”
秦山一咬牙,狠狠的说道:“反正生米煮成了熟饭,这丫头要是不干,咱们就天天在她跟前哭,哭到她老老实实念书为止!”
“噗~啥叫生米煮成熟饭,会不会说话了。”林秋娘捶了丈夫一拳,忍不住笑:“咱们这么做,跟赖皮没啥两样,你让笑笑咋想。”
秦山叹了口气:“别的事儿,笑笑要是不乐意,咱们纵着她也没啥,念书识字关乎她一辈子,就算耍赖皮咱们也得让她应了。”
林秋娘是一样的想法,便说道:“刚刚笑笑还担心邱夫子会打她手心,对邱夫子怕的不得了,以后咱们在她面前可别说夫子严肃凶恶的话,多让三弟给她说说读书识字的趣事。”
秦山连连点头,忍不住骂道:“都怪大宝这个兔崽子,昨天我还听到他在闺女面前说夫子的坏话!哼,回头给他找学堂,就找个严厉的夫子,就他皮猴一样的性子,只有那样的夫子才管得住他。”
林秋娘听完,不禁同情起大侄子来。
吃完热腾腾的早饭,秦笑笑就在秦老爷子等人的叮嘱声和大宝几个的羡慕下,被秦山抱着同秦河一道往县城走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