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你尽心便可。”
皇后铁了心的要把人往贵妃宫里塞,不容置喙道:“就这样吧,你回去收拾个偏殿出来。”
她又转而对贞贵人道:“缺什么哪里不如意的,都跟贵妃说,贵妃会妥善照顾你的,你有孕了,定要处处顺心的。”
“是。”贞贵人低着头,唯唯诺诺的。
皇上看着皇后,唇瓣动了动,似是有什么意见,但终究没说出口,只是对颖贵妃说:“贵妃,贞贵人和朕的皇长子,就交给你了。”
颖贵妃那表情,跟吃了苍蝇似的,话已说上这份上,她也不好再推却,只能把人收了下来。
这事儿就这样办了,嫔妃们一个接一个的敬皇上酒,这宴上的气氛也渐渐热闹起来。
淑妃跟阮薇坐的近,凑在阮薇耳边说:“你还真是大度,这叶贞本来就是贵妃的人,害你这么久没身孕,你竟然还把她送给皇上,这下好了,母凭子贵,她要真生下了皇子,一路扶摇直上,踩在你头上也不一定。”
阮薇笑笑,“那是她的本事。”
淑妃讶异得看着她,“阮嫔,你能不能多说几个字,我总是看不透你。”
“别多想了,总之我不是以德报怨的圣人。”阮薇道。
发现叶贞的问题,是个偶然。
叶贞原是宫里司珍坊分配给瑶华宫的宫女,主要给阮薇整理首饰,每日为其梳妆。她还有调香的工艺,擅长在首饰上弄些香料,微风拂来,空气中都有股淡淡香味,醉人心脾。
阮薇喜欢她这么弄,叶贞也总变着法子调香。
直到那日淑妃心血来潮,要同阮薇在瑶华宫里玩捉迷藏,淑妃偷偷摸摸的,藏进了叶贞的屋子里,还不嫌脏的猫进了衣柜里。
淑妃进了衣柜,察觉到不同寻常之处。这衣柜里,竟然没有一件衣服,这么大的柜子不放,叶贞偏偏把自己的衣物都放在了床上。
然后,她很仔细的,嗅到了柜子里一丝若有似无的香味。
这香味先前皇后让她闻过,告诫过她,想要坐胎就远离这味香料,而她竟然在当时觉得麝香的味道让她舒服,她也觉得自己还小,尚不想生养,就买了一些放在寝殿里熏着。
闻久了,她对这味道尤其的敏感。
她找到了散发这味道的小瓷瓶,抠了一点在手上,又放回原处。
阮薇听了淑妃的话,立刻佯装身子不适,把太医叫来,让太医一一查看她的首饰。
果然,她首饰里,无不例外的都抹了麝香。
叶贞调香的手段不错,她能在麝香中加入其它几味料,彻底将麝香的味道掩盖了去。
怪不得,阮薇承宠不少,却一直没有身孕。
阮薇并没有声张,只是去查了叶贞的底细,这才得知,叶贞的母亲在太尉府做活,她是出自太尉府的。
这样看来,在颖贵妃没有进宫之前,徐太尉就已经在为她铺路。
如今在这宴席中,颖贵妃脸色始终难看得紧,跟谁欠了她几万两银子似的。
往日里只要颖贵妃在,别的嫔妃兴致都不高,皇上对贵妃也会额外厚待些,今时今日却不然。
在阮薇剥了盘蟹肉给淑妃之后,皇上也亲手折下蟹脚,把肉剔出,放在精美的白玉盘中,再眼神示意,李公公很懂事的把白玉盘端起,呈在皇后面前。
皇后月眉微挑,道:“蟹肉是鲜美,只是本宫这几日有情况不能吃,这碗蟹肉还是端给贵妃,不枉费了陛下一片心意。”
皇上习惯了她如此,倒也没生气。
“朝堂上那群臣子就盯着皇后的肚子,指着皇后为朕诞下嫡皇子,皇后是该讲究些,处处留心着把身子养好。”
白玉盘被端到颖贵妃面前,这辗转由皇后施舍来的蟹肉,颖贵妃实在食难下咽。
可这,又是皇上亲手剥的,她总不能再转送于人,也不能搁置在旁。
她生硬的动了筷子。
皇后抚弄着修长金甲上镶嵌的红玛瑙,观赏贵妃吃完了蟹肉,浅笑道:“贵妃好像兴致不高。”
“没有的事,”颖贵妃绽出个浮夸的笑容来,“半个月没见着皇上了,怎能没有兴致。”
“贵妃这是埋怨皇上半个月不来看你不成?”淑妃嘴里啃着肉,嚷嚷着说,“皇上三个月都没来我这儿,我也没有不高兴。”
颖贵妃脸色一沉,“你恶意曲解本宫的意思。”
众人置若未闻,她这话如石沉海底一般,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皇上笑笑,对淑妃道:“朕是好久没来看淑妃,淑妃,朕今晚就去你那儿。”
“好啊好啊!”
淑妃很高兴,可她想了想,又说:“可是皇上,今儿个是十五。”
初一与十五都是属于皇后的。
皇上这才想起来日子,看了皇后一眼,“差点给忘了,那明日,明日去淑妃那儿。”
淑妃年纪与阮薇相仿,却更像个孩子,她这会儿嘴咧到了耳根处。
阮薇小声问她:“你很喜欢皇上?”
淑妃也压低了声音,跟她说:“是喜欢男人,我是个女人呀,总有些需求的不是?”
这话一听,阮薇嘴里的一口果酒差点儿喷出来。
宴席结束,叶贞跟着阮薇回瑶华宫收拾东西。
她一直默默跟在阮薇身后,阮薇在一段鹅卵石路上,提醒她一句:“小心路滑。”
叶贞有些自暴自弃的说:“小心了又如何,这个孩子难道能生下来?”
阮薇停步,回眸打量着她:“你在说什么?”
“您不肯留我在瑶华宫,是为什么?”
叶贞即使晋为贵人,仍然尊卑有别,本不该这般直视着阮薇说话,或许是阮薇一向亲厚的缘故,也或许是仗着腹中皇子,她此刻看着阮薇,目光中竟有些质问的味道。
阮薇淡淡道:“贵妃的玉芙宫可比瑶华宫富丽堂皇得多,本宫念你有孕,为你寻个更好的住处罢了。”
叶贞又道:“可那贵妃不是个好相处的,您和皇后明明知道却……”
“你是觉得本宫和皇后同你过不去,非要让你羊入虎口?”
“难道不是?”
阮薇笑了,“让你落叶归根罢了,别不识好歹。”
说完,她扬长而去。
徒留叶贞愣怔在原地,一遍遍回想她这句落叶归根究竟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