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大片的包裹下来,有些浓,也稠,像沟渠里流淌的水,有味道有颜色,缓缓渡过了身体的每寸肌肤,禾筝使不上力气,说话都有些累。
眼皮沉重地耷拉着,电话里的声音便像是梦里的幻觉,虚无缥缈的。
电话那端没有了回复季平舟的声音。
只有隐约而来的微弱呼吸与咳嗽声,像雨季街边的流浪猫在叫,可怜极了。
偶尔还有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像是手机话筒触碰到枕头或是头发的。
看来是睡着了,亦或者说是病得太重睡着了。
这个女人的马虎程度,在离了婚后更深层的体现了出来,还是季太太的方禾筝,事无巨细,那么多年来都没让季平舟生什么病,如果不是身世不好,已经算是完美了。
可这些年的冷漠,却将她越推越远。
刚回去没多久。
季言湘跟季舒也结束了跟喻家的饭局,因为雨越下越大,季平舟又提前离席,这顿饭便没有了实质的意义,草草结束,也是情理之中。
今晚季平舟失了态。
不论是提前离席,还是跟喻初说的那几句,都是很没有礼貌的。
早就料到了季言湘会专程来一趟,却没想到来的这么早。
季平舟还在扩着手机那头的气息,听见楼梯上的脚步声,电话没挂,藏进了抽屉里。
静等着季言湘上来。
她还没换衣服,外面的潮湿气一下便漫到了房间里,与她厉害的言语一起。
“舟舟,你今晚是怎么回事?”
季平舟背着身摘表,一派云淡风轻的做法,“什么怎么回事?我怎么了?”
季言湘知道他不会承认,“你中途走,干什么去了?”
“没干什么,就是不想坐了。”
结婚后变化最大的不是方禾筝,她除了不能住在商园,出行没有司机接送,每个月定期少了季平舟给的零花钱和天价礼物外,还算活的温馨自在。
可季平舟就不一样了。
他活脱脱成了一个脱离家庭,走上反叛之路的男人。
禾筝在时他对季言湘很有礼貌,也格外尊敬。
禾筝走了。
他又是砸花瓶,又是拒绝饭局的,现在又公然说些没有气度的话来反驳季言湘。
她一下子被气得头疼,往后退了两步,痛惜又愤然地看着季平舟。
“你看看你离婚以后都成什么样了?上次舅公说你带着那个小野种去家宴上吃饭了?也是吃到一半就跑?”季言湘茫然极了,“我看你现在的魂儿是被她带偏了吧?”
腕表摘了下来。
季平舟又慢慢褪下领带,身后的那些声音,他好似听不到。
手背一条筋脉已经凸了起来。
在夜灯下,颜色有些许的诡异。
季言湘见他这样的态度,更为生气,话也多了起来,但还没有到歇斯底里的地步,“我不管你现在想干什么,总之今天的错误别再犯,还有,你们离婚的事,尽快挑个时间通知家里长辈,不然下次有人再问,你还要撒谎?”
这里成了她一个人的舞台剧。
没有人回应她。
季平舟不为所动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不痛不痒着。
他这样的处理方式,导致季言湘真的恼了,声音都忽然拔高了一个度,“我跟你说的话你听见了没有?你还想跟那个小野种闹到什么时候?不嫌难看吗?!”
不知是哪个字眼终于触动到了季平舟。
他背影怔了下,静默几秒,影光将他的脖颈照耀的苍白,转过脸来,也没有什么血色。
好像真的印证了季言湘的话。
他的魂跟着跑了。
目光从冷静如潭水的眸里降落了下来,落在季言湘脸上,不带打量,却有探究。
“你真的是我姐姐吗?”
季言湘心头有震动,面上却还是强忍了下来,白着唇,“我当然是你姐姐。”
如果没有看错。
浮光之下,季平舟脸上是有点笑意的,却是皮笑肉不笑的意思,一字一句,极为缓慢,“她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让你这样说她?她有爸爸妈妈,怎么就成了你嘴里的野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