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这些年来,禾筝在季言湘那里受得委屈不是一星半点儿,被骂被讽刺都是轻的,随随便便打她巴掌,故意用热茶烫她,更过分的时候还会叫一大群人来喝下午茶,却只让她一个人伺候。
她做得比佣人还尽心尽力。
可尽管如此,也没能落季言湘一句好。
现在离了婚,季平舟无法再听自己的家人这样说她。
季言湘抿抿唇,将脸转向另一边,不愿意去看季平舟的眼睛,说起话来仍然理直气壮的。
“她以为嫁进来是过好日子的?既然有往上爬的心思,就要有这份忍耐力,没有人逼着她嫁进来,有什么好委屈的?”
她从来也不觉得方禾筝有什么值得委屈的。
既然低人一等,就要做低人一等的事,受低人一等的苦。
光芒里季平舟的瞳孔呈褐色,里面呈着莫大的失望,“她是嫁给了我,不是嫁给季家,你们欺负她,就是欺负我,还不明白吗?”
季言湘不敢相信这是他说出来的话。
“你是不是疯了?为这么个女人?”
“她是什么女人?”季平舟实实在在觉得无望了,他一直知道禾筝在季家时受了很多苦,自己的不作为也是推手,现在想起当初,都不禁替她心酸,“她是我的妻子,就算这样,您也从来没有看在我的面子上给她一天好日子过,到底是谁疯了。”
他不是质问,也不是疑惑,是肯定。
今晚的他让季言湘退缩恐惧,也许是跟禾筝离婚的事真的刺激到了他,他才会这样不理智。
季言湘忍着,不打算跟他吵了。
而是采取了讲道理的方式。
“我不跟你说这些,总之你们已经离婚,你尽快想办法通知家里长辈,”顿了顿,她低下头,“还有,今天见喻初的事,你这里应该有谱,他们家人还想把女儿嫁给你,既然你已经离婚,这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我不娶,要娶你们自己娶。”
“你这是什么话?”
季平舟笑了下,笑容模糊,“反正我娶的妻子是回来照顾你们的,当然要你们喜欢才重要啊。”
这下季言湘是真的被气到了。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转头便走,脚下生着怒气。
门被关上,再回到床头时季平舟才想到关在抽屉里的手机,他们吵架时声音那样响,禾筝不知道有没有被吵醒。
他拿起手机,电话还在接通中,没有断。
本想多听会儿禾筝睡着后浮浮沉沉的气息声,毕竟以后都没办法跟她一同入睡了。
可今晚,实在有些疲惫了。
正要挂断。
话筒忽然复活,忍着喉咙滚烫的气体,禾筝咬牙扛着没睡,声音都是痛苦的,却还是像柔软的手,抚慰了季平舟一下。
“你还好吗?”
心口一下泛酸,季平舟没想让她听见那番话,本不想跟季言湘吵的,却还是在她骂野种的时候忍不住了。
他扯出一抹笑声,“这话应该我问你吧?怎么病了还偷听别人讲话?”
禾筝大约猜到了他是在故作无所谓。
干着嗓音,语气还是柔的,“以后不要因为我跟你姐姐吵架了。”
既然结婚的时候没有,离婚了就更没有必要了。
“我哪儿因为你跟她吵架了?我就是不高兴,想吵,别自以为是了。”
禾筝忽然觉得枕头有些潮湿,“为什么不高兴?”
好在手机的材质坚硬。
不然现在一定被季平舟捏扁了。
他的心脏仿佛被刨开了,塞进许多潮湿的泥土再缝上,而结果无非是两个,被路过的行人踩出坑坑洼洼的洞,还有一个,被日夜浇灌,长出蓬勃而新鲜的植物。
现在,方禾筝就是那个给他浇水的人。
她说:“为什么不高兴呢?”
季平舟压下所有的复杂,还是笑了下,“因为老婆跟人跑了,够不够?”
禾筝咳了下,语气忽然认真。
“那也不该跟你姐姐吵架。”
一句话将季平舟的叛逆劲都激了出来,“那我应该跟谁吵架呢,你还愿意跟我吵吗?”
他话里有话,禾筝能听出来,她舌尖有一颗苦胆,滚了又滚,已经不能再坚持。
忍着混沌与无力,弱弱说:“以后不要这样了,要好好的。”
要好好的,才对得起她这些年的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