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医院有些晚,禾筝乘着电梯上楼,还没走到拐角,迎面便撞上了正在打电话的方陆北。
他拿着手机,眼睫微垂,“对……有消息了告诉我。”
电话还未挂。
便看到了禾筝。
眼中霎时显现出异样的神色和几分凌厉,方陆北伸手就抓住了她,又对着话筒撂了句:“没事了,不用找了。”
收起手机。
他仔细将禾筝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虽然没什么伤,但脖子上的围巾他认识,还有抓着的那只手,手背上有齿痕,却不是禾筝的,更符合季平舟的牙齿走向。
清冷的长廊中有人走过,方陆北便强行拽着禾筝到了楼道,她撞到墙,疼了也不吭一声。
“你上哪儿去了?”方陆北急得站不住脚,“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说着。
他扯了把禾筝的围巾。
她不爽,抬手就打开他的胳膊,“别碰。”
“你这一晚上去哪儿了?”
禾筝不想承认,也不想作声,才拿出烟,刚点着就被方陆北抢了扔到地上,争夺时更近距离的看到了她手上的痕迹,“你去找季平舟了?手上是什么伤,他怎么你了?”
“还能怎么了?”
男人的想象里来来回回就那么几种,方陆北骂了句脏话,转过身就要走,“这混小子,我去揍死他。”
他正要离开时却被禾筝拽了一把,她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是释怀,“是我自己去找他的。”
“你是不是疯了?”
“不这样,他永远都觉得我欠他的。”
理智一直存在禾筝心里,她从来就不是天真冲动,也不是一时犯傻所以跑过去投怀送抱,更没有企图用以身相许的办法还清这笔账。
从站到和风苑门前装柔弱开始,后面的一步一步她都算的很清楚。
连方陆北都不禁觉得她可怕,手臂皮肤冒起一层鸡皮疙瘩,言语都迟钝了,“你找他干什么?”
禾筝整理了围巾,漫不经心的,“让他睡我。”
“你找死?”
“我知道,他不会的。”她还低着头,昨晚头发一直是潮湿的,又是冬季,回卧室睡觉时被暖气烘烤了才干燥些,形态不是很好看。
她早起将头发扎了起来,现在看去,黑而亮,发尾落着微卷,“他会觉得我在羞辱他,他那么清高的人,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
“为什么非要这样?”
“不这样,他就不会死心。”虽然围巾系在脖间,禾筝却感受不到丝毫暖意,“从离开的那刻起,我就不想再跟他有任何交集,不然我离开还有什么意义?”
方陆北有时心疼这个从小吃苦的妹妹。
有时又恨她的固执。
分明只是个姑娘,却心硬的不像话,连他都对季平舟心软了,她却只想把他越推越远。
现在还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
他不明白,太不明白了,“你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过了?”
“他以前对我做的那些不过吗?”禾筝冷透了,这些年心是一点点被季平舟给冷僵的,“我最怕的就是你们这样,他先打动你,再打动我家里人,下一个会不会就是我了?”
“如果他能变好——”
“好不了。”在这一点上,禾筝比任何人都确认,“我见过他最好的样子,就知道他怎么努力都变不回去了。”
最好的时候。
季平舟每晚都会抱着她入睡,连亲她的力度都是最柔的,说过最狠的话无外乎罚她不能吃晚饭。
可最糟糕的时候,他甚至让她向别的女人道歉。
这些。
她怎么能忘得掉。
空气里残留了些许的烟味,闻着呛鼻,方陆北突然替季平舟感到悲凉,是他命不好,遇上了方禾筝,这么一个心硬的女人,他恐怕用命都感化不了。
“你这么做是极端了,可他以后能不来见你,也好。”方陆北终于妥协,“你也别再伤害他了,他也不容易。”
禾筝抬起眸,一片澄澈,“只要他别来打搅我,我也不会平白无故的找他麻烦。”
“算了。”
方陆北转身往楼道外走,“平安回来了就行。”
他们一起去付韵的病房,
昨天一晚不在。
禾筝是担忧的,可燃眉之急是解决季平舟的问题,她不想付韵醒来问:“有没有去道谢?”
她则说不出话。
现在可以答了,道谢了,还谢的很全面。
快到了房门口。
方陆北却拽了禾筝一把,“等等再进去,房里有人。”
“谁?”
“不认识,我也没见到面,不过刚才看到了个影子,好像是个中年男人。”
两人寻了个位置坐下在外等。
现在付韵不过刚醒,见面的时间不能太久,可那个他们都不认识的人已经在里面太久了,久到禾筝开始犯困,原本昨天就没能好好休息,等到眼皮发硬酸困,终于熬不住靠在方陆北身上睡了过去。
还没睡多久,耳畔似乎有了一道门开声。
脑袋靠着的地方猛地落空,禾筝跟着斜斜倒过去,险些砸在扶手上,还没睁眼就开始破口大骂,“方陆北!”
刚叫了名字,脸就被方陆北狠狠推了把,他横过一步,挡在几个人面前,叫了声:“妈。”
方夫人往他身后看去,“是筝儿吗?”
方陆北点了下头,却没让禾筝站出来,反而看着从病房里出来的男人,似乎对他有模糊记忆,但不全面,所以看着他的目光里都带着猜测。
“这位是?”
他们压根没打算介绍给方陆北认识,方夫人更是,直接不回答,找了个由头要支开他,“陆北,你去胡医生那里问问你小姨什么时候能出院。”
“现在?”他茫然不解,“可是手术才刚……”
“让你去问就去问,哪有这么多话?”
驱赶他的意味太明显。
方陆北也听了出来,顿时哑口无言,却下意识回头看了禾筝一眼,又冲众人点头,“好,我去了。”
没人留他。
他还一步三回头。
目光所及,是禾筝站起来,几分呆滞地望着面前的人,有些不确定地出声,“魏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