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是这么个事,可禾筝说不出口,手握着水杯,暖意慢慢变凉,她也想不到个正经理由拒绝。
蒋老师看着她局促的样子,会心一笑。
便将东西收了回去。
他当然不会强迫禾筝收下,只是今天来见她,就顺便将这个带了过来。
坐的角度朝着窗外。
只要稍稍将眸光望出去,就能看见那台黑色车辆边的男人,脸色焦急,好像是在等人,这样一来,便什么都明了了。
“没关系,你不想要,我就自己留着。”蒋老师满面祥和,跟冯迎辰很是相像,毕竟都是在同个领域有着一定地位的人,身上的气质,也基本一致。
禾筝的犹豫并没有掺杂太多杂质。
她对宋闻的确有思念,有关怀,却没有感情,不收,也只是为了季平舟。
“说起来,当初你跟宋闻的事,我们都很看好。”
对于旧事。
禾筝不想逃避,过了这么多年,已经可以坦然面对了。
在面前的人毕竟是宋闻生前的老师。
她不能太刻薄,一切,都是柔和的来,“他比较注重事业。”
“是。”蒋老师承认,“他对谁都很照顾。”
好人已经不足以形容宋闻。
他才是真正普度众生的那个,生前每次拿奖获得奖金,都会捐献出去,不然也不会轮到自己生病了,竟然连治病的钱都没有。
蒋老师拿着那碟光盘,犹豫再三,还是想送给禾筝,“看来你跟你先生一定很相爱。”
“我……”
这话,她不知怎么接。
蒋老师却露出宽慰的笑容,“以前跟你聊起宋闻,你眼睛都是亮着的,刚才我提,你连一点触动都没有,看来是真的走出来了。”
“很久了。”
“是,很久了,很多人都忘记他了。”
光碟放在桌面上,被阳光照耀着,折射出彩虹的光色,隐隐闪烁。
禾筝不想承认忘记,但她的确不能撒谎,自己已经很久都没有想起过宋闻了。
“今年我会去给他扫墓的。”
像是在被逼迫下说出这种话。
蒋老师听出来了,于是只得笑笑,摇头拒绝,“你别误会,我这么说没有别的意思,你的时间很紧?”
“没有啊。”话题又突然被转折,禾筝微愣,不是很懂他的意思。
“那个人,是你先生吧?”
顺着窗口望出去。
季平舟站在车旁,身型颀长,面貌清俊淡雅,周身围绕着的也是斯文气息,正焦急地看向这里,等待着她。
恍惚没料到他们会突然看过来。
目光相互碰撞的第一秒,他立刻转过身去,像偷看被抓包了那样无措。
“看来他很紧张你。”
禾筝干巴巴的笑,“只是最近比较紧张。”
紧张她怀着孕,恨不得让她哪里都不要去。
-
只是来见乐团老师。
他都没办法真的放心,
禾筝无可奈何,坐上车时,还看到了季平舟心虚的闪躲着目光,她拖着音调,“我就是跟以前的老师见面,没什么不安全的。”
“你去太久了,我就下来看看。”
“人家还以为我是夫管严呢。”
突如其来的冷门词汇让禾筝说出口,引的季平舟笑了声,“是就是,你怕说?”
“可我不是。”
要说季平舟怕她还差不多。
车往和风苑驶去,走远了,禾筝又想到刚才拿走的光盘,收下它,也算是一份纪念。
但还是有必要跟季平舟说一声。
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到时候再让他误会,可就有嘴说不清了。
“刚才蒋老师还把宋闻生前表演赛的合集光盘送给我了。”
她说这话时心里很没底。
季平舟这个人,阴晴不定的,尤其是在宋闻的问题上,他敏感又多疑,实在不是什么很好的性子。
可这次,却没有太多的波动,反而乐呵呵地开起了玩笑,“嗯?想让你好好跟人家学习一下?”
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
禾筝一时哑然。
季平舟的笑却还挂在脸上,“是应该好好学学,正好,也当做胎教了。”
“这算什么胎教?”
他不计较,禾筝自然宽慰。
“培养小朋友的音乐素养。”
说的有理有据的。
禾筝一句话就能打回来,“他要是跟你一样五音不全岂不是完蛋了?”
“别抹黑我。”
“我可没有。”
知道季平舟五音不全是在好几年前了,那时候他还在医院,看不见东西,百无聊赖,什么都只能用听的。
那时候禾筝不去。
听歌听广播,就成了季平舟唯一的消遣方式,有时跟着音乐哼哼,调子很平,在别人听来,是很正常的,可禾筝有专业素养,一听就知道他是个五音不全的。
曾经调侃过一次。
季平舟死要面子,就是不承认,但再也没在她耳边哼哼着什么,一心要保留自己最完美的那一面给她。
-
婚礼筹备结束季舒便跟着裴简回了燕京。
因为要结婚,她便干脆请了婚假,实则距离结婚还有一段日子,批了假期,却天天跟禾筝在一起,听她练琴,陪她解闷。
活像个开心果。
那只被禾筝带回来就一直珍贵存放着的光碟也是被季舒打开的,她向来不跟别人分你我,想要什么就自己拿,想玩什么,除非是昂贵的东西,才会打招呼。
看一只光碟而已。
自然不会提前报备。
她用电脑播放,一开始还是几段宋闻表演的片段,他在台上弹琴,或平缓,或激昂,又或抑扬顿挫。
纵然季舒听不懂,但也看得出来。
他的确是个很优秀的钢琴手。
陈姐给禾筝冲了牛奶让她拿上去,才走到阁楼门口,就听见了里面穿出来的钢琴弹奏声,那几支曲子,是宋闻的拿手曲目。
进去时,她还是有些怔然,对季舒这种行为,也有恼怒。
一开始,还在缓着,想抢过来。
但语气,已经有了明显的冷意,“不要随便拿这个出来。”
没听到禾筝进来。
季舒忽然回头,还带着笑意,显然没意识到禾筝的神态已经不对劲,“嫂嫂,这个就以前跟你在一起的那个人吗?”
“我说关了,把光盘拿出来。”
她端着水杯,手握的很紧,手腕也在隐隐颤抖。
那东西她是不想看的。
也从没想拿出来。
带回来,也就是当纪念,想将关于宋闻的回忆永远封存在里面。
并不是拿出来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