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那件湿冷的衣服,说什么也不肯脱下来,魔怔似的摸着口袋,要禾筝跟他一起找雪球,像个丢了心爱玩具的小学生。
拿他没有办法。
怕他冷到生病,禾筝先拿了热水给他喝,“先喝水,喝完再找。”
嘴上这么说。
心里却在骂他傻。
再找一辈子,也不可能再口袋里摸到个雪球出来。
季平舟处于昏沉状态,接过水杯,还顺带摸了把禾筝的手。
像被占了便宜。
禾筝抽出手,打了一巴掌在他肩膀上,其实不重,却能让他借题发挥。
更加委屈地将脸贴过去,蹭着禾筝的手,他目光蒙着雾,很不清晰,声音也一样,“都怪我,连雪球都能弄丢,你打我吧,我该打。”
“少来这套,起开。”
禾筝不吃这一套。
推着季平舟的肩膀,他死死缠着她,手也抱住了她的腰,浑身的湿贴在她身上,冷的禾筝发颤。
“你身上冷,别抱着我。”
季平舟半醉半醒,醉的那面,全给了禾筝。
被她这么一骂,伸出去的手小心翼翼缩了回去,像个最错事的孩子,端庄地坐在她面前,头发凌乱,脸颊冰冷,抽抽鼻息,哑着嗓子问:“我都一周没有抱你了……”
七天。
禾筝跟他冷战的时间。
恰好逮到这个机会,她总算有了算总账的机会,挑挑眉,站在了季平舟面前,摆出兴师问罪的模样。
“那以后还看我的东西吗?”
季平舟在外面淋了雪,现在雪化了,成了水汽,大部分粘在睫毛上,形成了透明状。
他也不知听懂了多少。
就颤着睫,用力摇头,“不看了。”
“还阴阳怪气地跟我说话吗?”
他还不傻,这种时候了,也知道否认,“……我没有。”
禾筝稍皱眉,被他捕捉到。
便忙更换了话,“不敢了。”
“下次再犯,就没这么好说话的了。”
禾筝抓起他的手,用热毛巾将手指擦干净了,寒意驱散,手捂热了,又去给他脱衣服,他坐着让禾筝折腾,任其摆布。
可嘴巴却不停,啰嗦的要命。
“肯定是裴简把我的雪球偷走了……我明天再给你带。”
禾筝无语凝噎,“千万别。”
明早醒了,他就该知道自己有多傻了。
季平舟眨眨眼,格外委屈,“……你不喜欢雪球了吗?那我给你带别的。”
“不用,消停点吧大爷。”
“那你喜欢什么?”
他痴痴的发问,却遭到禾筝无情的拒绝,“喜欢你安静点。”
在季平舟眼里。
这就是禾筝讨厌他的前兆。
压不住内心的酸涩。
他伸手又抱住她的腰,衣服才脱到一半,又被他缠上来,把禾筝弄的手足无措,推搡了好一阵,才将他制伏。
趁着自己喝醉。
他便耍起无赖,说什么都要回卧室睡。
被赶出去好些天,禾筝计算着日子,一周,也该够了,连陈姐有时都提季平舟抱不平,说他哪时候受过这个委屈。
就连抱怨,也只敢喝醉了抱怨。
禾筝那点侧影之心冒出来,才扶着他去了卧室,灯光湮灭,他的本性又暴露出来。
强行摁着禾筝的脑袋,让她睡在自己怀里,她稍有不满,想躲闪,季平舟便用下巴蹭着她的头发,瓮声瓮气地诉苦,“你不想被我抱着,你讨厌我了是不是?”
跟一个喝醉的人吵架实在没意思。
禾筝为了耳边清净,并不言语。
她一再让步,换来的却是季平舟的得寸进尺,他是醉了,但本性还在,手不老实地游离了起来,在禾筝想曲起膝盖踹他时。
他便压低了声气,覆在禾筝耳边,像请求,又含着隐忍,“别打我了,我小心点。”
昏朦朦的视线里,只能看到他的脸颊轮廓,禾筝用手扶住他的下巴,恍惚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她一点也不生他的气。
反而庆幸。
他能包容自己无理取闹的情绪。
没想到她会吻自己,季平舟肩膀僵住,理智迅速崩盘。
-
在陈姐看来,吵架和冷战成了他们之间的调剂品。
每次吵完。
季平舟都会更疼禾筝。
疼到不舍得她难过一下,就连剥个香蕉都不让她亲手来。
禾筝要去见乐团的老师。
他说什么都要跟着去,禾筝弯腰穿袜子,他也要抢过去,恨的牙痒痒,又不敢发作,“我送你去,不会坏事的。”
“不用。”禾筝伸手去抢袜子。
季平舟举起手,另一只手摁着她的脑袋,无论她怎么扑腾都够不着,“不让我去,我就不让杨叔来接你。”
“袜子给我!”
“不给。”
跟他磨蹭的太久,会耽误跟老师的见面,禾筝放下手,白了一眼,“不给我穿别的。”
正要起身,又被季平舟抱住,他恨不得挤出来几滴眼泪,“让我送你去,我就当司机。”
“你放开。”
禾筝推也推不开。
还是陈姐下楼,季平舟要点面子,这才放开了,这次该换了强硬的态度,直接抓着她的脚踝架到自己腿上,将袜子套了上去,“我说我送就我送,别讨价还价。”
当着陈姐的面。
禾筝不得不给他点面子。
约好的地点在咖啡馆,并不远,是季平舟常去的市中心商业区,车停好,他甚至还想陪着禾筝进去。
被她想都没想就拒绝,“我自己进去就行了,就是来送一下报名的材料,还带着你啊。”
“不带就不带。”季平舟负着气,坐回了座椅里,“还不稀罕呢。”
禾筝没安慰他。
开门下车。
这时候他又急忙担忧地叮嘱,“小心点,走路小心点。”
禾筝挥挥手,没回头。
便将他一个人丢在车里,去见了别人。
换了以前,季平舟肯定不放心要追上去监视,怕她磕了碰了,怕她见的人不是好人,可有了上次的教训,现在让他去,他也不能了。
对着外人,禾筝有着天赋似的疏离淡漠。
但眼前这位是宋闻生前最亲近的老师,无论如何,她都是要尊敬一些的。
将证件照和乐曲小样给拿给他,禾筝客气又寡淡,“麻烦您了,其实不该再因为这种事情打扰您。”
“没关系。”
蒋老师收起那些东西,这么多年过去,他的鬓边都泛起了斑白,愈显苍老之色。
“当初我就告诉你,不应该冲动离开。”
说着。
他又拿出另一样东西。
是一碟光盘。
在这个年代,这种东西太老旧了,单是看着,都觉得上了年头。
“这是?”
蒋老师推给她,“这个是宋闻生前的一些录像,都是演出或者在练习时的,送给你,如果想他了,可以打开看看。”
禾筝对此有犹疑。
她不知道该不该收,毕竟要考虑到季平舟是否会介怀。
犹豫的时间里,蒋老师轻笑一声,“这是嫁人了,不敢拿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