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陆北还不知道自己的出现引起了什么连锁反应,他一整晚都在开车,还不能像以前那样开,而是要平稳的,保证刹车都不会吓到禾筝的。
要不说怀孕了就是宝。
禾筝被季平舟捧在掌心久了,打不得骂不得,一句重话都听不得,弄得方陆北也得这样。
留在这里这几天,还要听她差遣。
她说要去给宋闻烧纸,方陆北就要开一整夜的车过去,她在后面睡得正好,苦了他,眼睛都不能合。
但在来之前,也算是做了充足准备的。
禾筝会这样子折腾。
他也早有预料。
天色将明,车子开到禾筝家附近,那是付韵原来住过的院子了,翻新过,最近这条街要重办,这些房子都成了危房,是要拆除重办的。
钱转到了禾筝手上,也是一笔不菲的房款了。
这里住不了人,禾筝只是想来看一眼,坐在车里,方陆北给她买了吃的,还是热的,“快吃,吃了我们去给你的老情人烧纸。”
“不会说话就别说。”
“我可没说错。”方陆北一本正经的,“要是舟舟,你敢让他送你过来。”
“要是他,我用过来吗?”
来这里只是因为要出国,这一去三五年内恐怕都回不来。
来看一眼。
也许就是此生最后一眼了。
在这里坐着吃了点东西,禾筝空荡荡的胃被填满,可又因为吃得太撑而有点想吐,坐不了太久,便指挥着方陆北,“走吧,看过了。”
“现在直接去墓园那里?”
“嗯。”
他去开车,系了安全带又握方向盘。
昨晚一夜禾筝都昏昏沉沉的,现在清醒了,才看到方陆北戴着的戒指,她倒是没有季舒那么诧异,很平淡地扫过一眼,不冷不热的,“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你管的闲事也太多了,管好你自己。”
“家里不着急?”她还继续问。
方陆北显然不想谈起这件事,避讳感很强,知道禾筝会继续问,他干脆也不答了,任由她问着。
“你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吧?”
她问得挺含蓄的。
倒是方陆北,也不知该怎么回答,“结婚,跟谁结?”
“门当户对。”
这四个字是他们结婚的标准。
就连季平舟现在跟禾筝,也当得起着四个字了。
方陆北轻笑着,“不结婚不犯法。”
“你盯着别人妻子可是犯法的。”
毛骨悚然感由后背升起。
禾筝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但其实心如明镜,每次方陆北明里暗里跟她打听乔儿的那些话,她可都记得,上次跟乔儿问起,她连一丝波澜都没有,平平静静的,那样子,好像已经把他忘了。
可方陆北,还拙劣地去找了那枚戒指的男款,做了一模一样的,自欺欺人地戴在手上。
禾筝是可怜他,“乔儿已经不戴那个戒指了,你也别戴了。”
“说什么呢,我怎么知道她戴什么戒指,管我什么事?”
车还在开。
路很平坦。
崎岖的是方陆北心里的路。
禾筝不再提,说这几句,也只是为了让方陆北自己想通些,但看他的样子,是很难想通了。
方陆北拿着东西去墓园。
上台阶时还要搀扶着禾筝,她躲开,样子有些不满,“我又不是瘸了。”
虽说是怀了孕。
但是不至于走个路还需要伺候,不是老佛爷,也不用这样的待遇。
禾筝给宋闻烧纸,方陆北就站在一旁。
浓重的烟灰漂浮出来,夹杂着纸钱烧过后的灰烬,吸进鼻腔里,多多少少是有害的,方陆北掩着鼻,提醒禾筝,“行了,意思一下就行了。”
他明明是为她好。
说完还要被瞪一眼。
“你走远点。”
方陆北拿她没办法,“烧这么多,他真能用上吗?”
说白了就是一个念想而已。
“这里还有一点,你拿去给我妈妈烧了吧。”
“你不去?”
她宁愿在这里给宋闻烧,也吝啬去见付韵一面,没办法,方陆北只能理解,拿了一半,走过去去找付韵的碑。
在这一块块的墓碑间,要识别人名是很难的。
唯一有差别的,也就是墓碑上的照片,方陆北来过,依稀记得付韵的墓碑在哪里,但走了两圈,还是绕错了,走了一排又一排,腿走到僵硬,最后也不知站在了哪里大喘气。
无意垂下眸。
却忽然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说熟悉也牵强。
以前跟乔儿在一起,她给父亲打钱时,方陆北有窥探到几眼,还记得她父亲的名字。
如今再见。
竟然是在一块冰凉的墓碑上。
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时候,她父亲去世,这么大的事,她应该回来了。
方陆北从盒子里拿了一部分纸钱,就地,烧给了乔儿的父亲。
-
天色渐暗,像是要下一场雨。
禾筝面庞却在发烫,面前的火烧的有些烈,导致空气都变得滚烫,烧的眼睛几乎睁不开,浓烟模糊了墓碑上宋闻的照片。
看了太多次,导致她现在对这张脸,只有错觉的恍惚感。
好像他们只在梦里遇见过。
纸钱都快烧完了,她也不愿意离开。
方陆北已经绕了两圈回来,禾筝还是在那里,人都有点麻木了,火光摇曳,印着禾筝的脸,将她的面容照亮好几分。
第一滴雨水落下。
冰凉地贴在脸颊上,唤醒了她的意识。
方陆北没带伞,要护着禾筝不让她淋湿,只能拉着她快走。
那些火光被雨水熄灭。
最终成了一片泥灰。
临走前,禾筝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两眼,那算是她所有青春的记忆,虽然现在跟季平舟在一起了,可不能否认的,没有宋闻,他们也不可能相识。
台阶上有些湿滑。
方陆北尽量扶着她走,脚步快了些,怕雨势加大,“让你别留那么久了。”
倒不是责怪。
只是怕她留久了太悲伤。
这会儿又下起雨,方陆北难免着急了些,可禾筝却一直出着神,在那里烧了会儿纸就这个样子了。
方陆北也没空问。
将她拉上车。
好在衣服没湿,只是头发沾了点雨水。
“别感冒了,吹吹热风。”
方陆北说话,禾筝也像听不见,她脑袋空白,耳朵里没有声音,能看到事物,却感知不到什么了。
只因刚才在烧纸时,误打误撞在宋闻墓碑前的花捧里,看到的一封信,那封信虽然没有署名,但信内的内容,很容易让人猜到是谁。
这下她也算知道了。
为什么之前,秦止一直要她来看宋闻,不是无缘无故,而是有理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