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苏凝月得了风寒,宋吉艺也是喷嚏不断。
窦荣兴很高兴,酸溜溜地道:“昨晚一声吼,老天都看不惯你。”
“是、是、是你、你嫉、嫉妒!”宋吉艺很得意,他刚刚拜托顾青山将信用急递铺送出去了,请他爹娘速速准备好,去苏凝月家提亲。
苏凝月家是岳州的,和宝庆府不过两日的脚程。
窦荣兴撇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九哥!”宋吉艺去找杜九言,杜九言刚起来,在房里吃早饭,听他就用眼角看着他,“干什么?”
“九、九哥,我、我、我要、要有有媳、媳妇了。”
杜九言点头,“速速提亲成亲,免得对她名声不好。”
“嗯、嗯、她说、说、说过、过、过几天、就、就回、回家。”
“我、我、我也要、要回、回去了。”
杜九言道:“嗯,回去准备一下,钱够不够,要不要我再给你一点?”
“够、够的。”宋吉艺道:“成、成亲、亲后、我、我、我住、住哪里?”
这个事不好办,她犹豫道:“分开肯定不行,住在京城,你就得买房子。住在岳州或者宝庆,你们两个人就要两地分离。”
“来来去去耽误时间。”
“要不,在京城先买个小宅子?以后离开的时候,再卖了就是。”
宋吉艺点头,“那、那我、我问、问问凝月。”
“去商量吧。以后涉及夫妻的事,大小事都要互相商量。”杜九言道:“不要让人小姑娘受委屈,你要想着,你能娶到媳妇,全因为她眼瞎。”
宋吉艺嘟着嘴不高兴,“埋、埋汰我!”
说着,又乐呵呵地走了。
凝月才不会眼瞎,凝月是最眼光的。
杜九言看着宋吉艺的背影笑了起来,刚舀了一口粥,就看到窦荣兴蔫头耷脑地进来,“九哥,您也帮帮我吧。”
“帮什么?”杜九言风情万种地撩了自己的头发,窦荣兴用眼角看她一眼,“九哥您别撩了,不像个女人!”
杜九言冷笑,“你可以走了。”
“我错了,我认错。”窦荣兴苦哈哈地看着她,“您是天底下最是女人的女人。”
杜九言白了他一眼。
“您也帮帮我,裴小姐对我不冷不热的。我什么招都用了,她就是不理我。”窦荣兴道:“我也想要媳妇。”
杜九言摇头,“我帮不上你,她比较有主见,不好骗。”
“怎么能说骗呢,我……我会对她好的。”窦荣兴道。
杜九言不好说什么,她觉得裴盈的心思没放在窦荣兴身上,反而是看跛子的目光,满是情意和爱恋,“要不,你喜欢刘娇吧,我觉得她很不错。”
“又娇媚又有风情,最重要的,她喜欢你啊。”
窦荣兴趴在桌子上,无奈地道:“可我不喜欢她啊,我眼里只能看到裴小姐。”
杜九言叹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事,我只能祝福啊。”
窦荣兴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不想说话。
“裴盈。”杜九言起身,就看到裴盈正站在她的院子,她眉头一扬,含笑道:“你和荣兴还真是心有灵犀啊,一起到我这里来,今天都受到刺激了吗?”
窦荣兴蹭地一下站起来,带着凳子桌子一通乱响,他局促地看着裴盈,尴尬地道:“裴小姐。”
“我来找您有点事。”裴盈说着又看着窦荣兴,“窦先生好。”
窦荣兴点头,指着外面,“那、那你们聊,我先去三尺堂做事了。”
说着,就跑走了。
杜九言含笑看着裴盈,目光暧昧。
“杜先生别笑话我了。”裴盈进门来,无奈地道:“您若有空,劝一劝窦先生,我不想耽误他。”
“他那么优秀的人,应该找一个对他好的女孩子。”
杜九言道:“你也优秀,正好郎才女貌。”
“我将他当弟弟看。”裴盈无奈地道:“也试过能不能换个心态,可是不行。只能对他抱歉了。”
杜九言请她坐。
“缘分这种事,说不好。能掺和的我就掺和一下,毕竟很想看到你们都能幸福。”杜九言道:“如果掺和不了,我也不会拉郎配,本末倒置,就不美了。”
“是。”裴盈道:“我、我来找您,主要是想问问您,能不能让我去跟着刁大做徒弟。”
杜九言一怔,她知道裴盈有打算,可是没有想到她会想去做仵作。
“我听窦先生说过,刁大犯事后一直关在牢里,他想收个徒弟,您本来想将邵阳的一个旧识介绍给他,可是对方要成亲,一时半会儿离不开。”
“所以,我想问问您,能不能让我去学仵作。”
“我读过很多书,出身书香门第,父兄皆是两榜进士。”裴盈道。
杜九言看着她,沉声道:“仵作是下九流的行当,你出身这么好,你父母家人会同意吗?”
“我当年并不愿来京城,也不想进宫。”裴盈道:“我当时也可以不进的。”
“但我父兄胆子小,他们怕被查到。所以我出门时和他们说了,将来我不管是做嫔妃还是嫁乞丐,都和他们没有关系。”
杜九言很怀疑她的话,因为她听窦荣兴说过,裴盈很想家。
“我想家是真的,但他们已经不能左右我的选择了。”裴盈目光坚定地看着杜九言,“杜先生,我也想像您一样,做一个遵循内心,顶天立地的女人。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上,做出一番成就。”
真是个意志坚定又很有主见的女孩,这样的女孩和跛爷还真是般配……她去府衙,是因为跛爷在府衙做捕头吗?
如果是这样,两人常常见面,跛爷会不会对她另眼相看呢?
她点了头,“既然是拜师,我也要去问问刁大的意思,他如果愿意收你这个徒弟,而你又愿意,我倒是乐意帮你达成所愿。”
“不过你想好了,这一步踏出去,再没有回头路了。”
仵作和讼师不同,讼师因为有祖师爷的抬举,在世人眼中已享有极高的地位。
可仵作还依旧是下九流,裴盈只要入了这一行,她就从一个书香门第的闺秀千金,一下子跌入凡间泥沼了。
“从听到你提出女子权益开始,我就已经在考虑了。”裴盈起身给杜九言行礼,“此生不管如何,我都不会后悔的!”
杜九言很佩服她,有这样的勇气和决心。
“好,我一会儿去府衙就和刁大说这件事,晚上回来我给你答复。”
裴盈行礼道:“谢谢杜先生。”
她说着行礼出去,杜九言梳洗了一下出门,才想起来大清早没看到儿子。
“见着小萝卜了吗?”杜九言看见谢桦问道。
“小公子和杜老板他们一起去瓦肆玩儿了,一起去的还有鲁大爷和乔墨以及郑小姐他们。”
杜九言颔首,“知道了。那我出去办事了,家里的交给你了。”
谢桦应是,道:“娘娘您客气了,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杜九言扫了他一眼。
“杜先生慢走。”谢桦道。
杜九言去了府衙,去牢里找刁大,牢头说刁大去查验尸体了,她又出来去停尸房。
就看到刁大正坐在袁义的尸体前面发呆。
“怎么了?”杜九言上前去,坐在他对面,“有什么问题吗?”
刁大摇头,道:“没有看出问题,我只是想多看看。杜先生不知道,每一种死法所呈现的都不同,而每一具尸体每多放一天,告诉我们的东西也不同。”
杜九言点头,“是,每一天都不同。”又道:“说到这个,我有件事想问你。”
刁大看着她。
她将裴盈的情况和想法和他说了一遍,“……是个好姑娘,也想走出来做自己喜欢的事,你看要不要收了做徒弟。女仵作我还没有见过,或许能有不一样的成就。”
“仵作的辛苦和苦闷,常人难以承受。”刁大道:“既然是杜先生推荐的,那就请她来和我见一面吧。”
“如果她能坚持,我可以收她。”
“要是不能,浪费她的宝贵时间,也白费了我的心力。”
杜九言颔首道:“我明天陪她来找你。”
“有劳杜先生了,为了我收徒弟的事,让您费心了。”刁大说着行了礼,“那我回去了。”
杜九言目送他离开,又回头打量着袁义的尸体,叹了口气。
她去找跛子,问道:“可查出眉目来了,他为什么打谈氏?”
“问过他一个朋友,他们前天一起喝酒的,席间袁义曾当着他的面哭了,酒后他隐隐听到一些话,不知真假。”跛子道:“袁义在你说夫妻无法生出孩子,找大夫要夫妻一起,于是他偷偷去看过大夫,大夫说他身体不行,不能生。”
“似乎是儿时在池塘冰面上滑冰,掉进冰窟窿里冻伤了。”
杜九言扬眉,“所以他在得知真相以后,回家找谈氏出气?”
“不知他如何想的。我也问过他另外一个朋友,并不知道他突然改变的原因。”跛子道。
杜九言点头,“那想办法打听到给他看病的大夫。”
跛子点头。
杜九言去了隔壁,徐氏正抱着儿子在厨房蒸馒头,谈氏在院子里洗衣服,看见她进来,她忙站起来,道:“杜先生,我……我想问问您,袁义的尸体我什么时候能领回来。”
“天气越来越热了,我想扶灵回乡让他早点入土。”
杜九言道:“这个事我不好说,衙门那边查明后,会来通知你的。”顿了顿她问道:“你回去后还回来吗?”
谈氏道:“他不在,我不想一个人留在京城。将他送回去,我就留在他家,替他照顾他的父母。”
杜九言颔首,没有再说。
“杜先生,”徐氏出门来,道:“柴太太让我去夏家在京城的布庄里做伙计,我想去。”
杜九言问道:“庄应找你麻烦了吗?”
“我昨天看他在门口张望了几眼,我假装没有看到。”徐氏道:“我能挣钱养活儿子,就不怕他。”
杜九言点头,“这种事你自己考虑,觉得合适就去。”
徐氏应是。
“王妃,”顾青山站在门口,提着个包袱,“您的信!”
杜九言看着他一包袱的信,“都是我的?”
“都是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