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暑(2)

深秋瑟瑟,怕旁人看到我与林重檀交谈的场景,我提前将珠窗关上后。因为我不方便走动,此下只能靠坐在美人榻上。我抬眸看林重檀一眼,又低下头,盯着盖腿薄被上的花绣。

脚步声从远处渐近,我余光看到林重檀赤红色下摆。紧接着,他在美人榻旁坐下,不等我开口,就先掀开我盖腿的锦被。

我忍住没发火,看着他将我裤腿卷上去。

林重檀目光触及我膝盖上的青紫淤肿时,手指颤了一下,随后他抬眸看向我,“太医有说一日上几次药吗?”

不知是我错觉或是什么,他这次的态度不像上次那么软和,眼里似乎隐隐还有怒意。

我顿了下才说:“三次。”

“今日上了几次了?”

“一次。”

我刚说完,林重檀就问我药放在哪里。我瞬间反应过来他想做什么,想将腿收回来,“我不用你帮我上药,我有宫人伺候。”

可林重檀摁住我小腿,“别乱动,药在哪?”

我犹豫了一会,还是指了指拔步床内侧的壁匣。林重檀起身将壁匣里的药膏取出。

他先闻了药膏,又沾了点药膏涂在自己手背上,仔细看过后,他又将药膏放下,转而从自己怀里拿出一盒药膏。

“太医的药开得偏性凉,你本就体寒,不太适合这种。”

林重檀说着,要给我膝盖伤口上药,我先是躲了一下,又老实不动了。我看着他低头给我上药,有些恍惚,因为此时此景像极了梦中给我上药的场景。

不过我没能恍惚多久,昨日上药已是极疼,今日更甚。林重檀用掌心揉化药膏在我膝盖处,我疼得直吸气。林重檀大抵是听到我的声音,动作轻了些,但依旧还是疼的。

我疼得揪紧身旁的锦被,忽地听到林重檀的声音。

“既然都这么怕疼,为何还要去御前跪?”

我闻言咬住牙,不肯再漏一点声音。

林重檀似乎叹了口气,上完药后,他去净了手,才重新回到榻旁。他将我紧攥的手心打开,手心已是指甲印处处。

我看他盯着我的手心瞧,想将手抽回,几下都没能成功。

“林重檀,你松手,我让你来,不是让你来欺负我的!”我怒视着他。

林重檀也看着我,声音较比平日冷淡,“小笛以为这就是欺负吗?”

他是知道什么了?莫非他知道那封信了?

我睫毛颤了颤,继而咬住唇。

林重檀看我片刻,终是缓和表情,拿出手帕帮我擦脸,“怎么还跟从前一样,我才说一句,就忍不住哭。”

我由着他帮我擦拭去泪水,等他收回手,我伸手抓住他的手,但等他看过来,我又像是被自己的行为惊到,连忙松开手,将脸扭向一旁。

片刻后,我被药香味围住。

林重檀抱住了我,我先是挣扎,挣扎不开后才回抱住他。我搂着他的脖子,颤着声音说:“檀生,我好怕。父皇病得那么重,他会不会再也醒不过来?”

林重檀听我唤他檀生,微微推开我。他乌眉下的双瞳紧盯着我,似在端详我的神情,我不敢露出一丝恨意,只装成害怕、依赖他的模样。

片刻后,他重新将我搂入怀里,“皇上是天子,有神明护佑,自然没事。”

我不禁抓紧他身上的衣服,“真的吗?”

“嗯。”

“那就好!父皇没事就好。”我斟酌着说出接下的话,“最近宫里太不太平了,先是刺客,现在父皇又生病。你知道吗?刺客竟然是四皇兄派来的,我素日与他走得还算近,从来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等事。”

林重檀的手在我背上轻轻顺着,他听到四皇子的名字,有些意味不明地说:“四皇子他……你不必与他走得近。”

“可是我觉得他不像会做出这种事的人。”我说完,发现自己的耳垂被揉了两下。

林重檀莫名揉了我的耳垂,却又表现得像是什么都没做,淡淡道:“他像不像,并不重要。我跟你说过了,这些事你不必参与其中,以前是,以后也是。”

我与林重檀相处许久,多少明白这人说话不喜欢说透的毛病,但话说成这样,已经足以证明我的猜想了。

四皇子是替死鬼。

倏然,外面传来宋楠的声音。

“微臣给太子殿下请安,太子千岁。”

我听到这话,不由松开林重檀。林重檀显然也没想到太子会来,眉眼的神色微变。

我看见他的反应,有些犹豫,我是让太子发现林重檀好,还是让林重檀躲起来不被发现好。

等等,我不能让太子发现林重檀。

太子如果跟林重檀没有串通好,那么他发现林重檀在这,定会怀疑林重檀的忠心,可这样一来,我私自让新进进士进宫的事情也会暴露。

如今皇上称病,前朝形势波谲云诡,若林重檀被发现在我这,我怕皇上认为我私联未来外臣,有不轨之心。

想清楚后,我连忙推了坐着不动的林重檀一把,压低声音催促道:“你快躲起来。”

说话的功夫,太子的声音也响起了,“平身,宋楠,你怎么守在这里?九皇子在里面吗?”

眼看着太子就要进来,来不及找个好地方躲起来。我迅速扫过周围,姑且只发现我身下的美人榻能躲人,我又推了林重檀两下,“躲榻下去。”

林重檀看我的眼神都变了,我这时候没心情理会他在想什么,又推又打让他下去。林重檀这才不情愿地冷着脸躲进美人榻下。

几乎我刚整理好榻上长及垂到地面的毯子,将林重檀的身影掩住,太子就进来了。

太子看到坐在榻上的我,便抬手让身后伺候的宫人退下。

“孤听说弟弟的膝盖伤着了,特意过来看看。伤得可厉害?”

他昨日那般冷漠,今日又换成原先的面孔。而我没像往日那样对他不恭敬,努力撑起身体想下榻给他行礼。

太子摁住我的肩膀,“腿伤着了,就不用行礼了。孤看看你腿上的伤。”

“是,太子哥哥。”

我从未干过藏人的事,怕太子发现榻下的林重檀,我心跳得有些快,卷裤腿的时候手还抖了一下。

太子本是笑着对我说话,看到我腿上的伤,他唇角的笑意收了几分。

他低头瞧着我的伤口,“啧啧,怎么伤得这么重,可怜死了。弟弟,你上药了吗?”

我刚想回话,他先一步发现榻上的一盒药,那盒药是太医开的,不是林重檀的那盒。

“孤来帮你擦药。”太子将药盖子打开,竟也要帮我擦药。

我才上的药,而且上药那么疼,我当即拒绝道:“不用了,我上过药了。”

“上过?什么时候上的?”他问我。

我斟酌道:“中午那会。”

“那这都过去好几个时辰了,再上一次。”

我怕太子真给我再上一次药,伸手抓住他要去沾药膏的手,“我忘了,我刚刚也上了一次药,我自己上的。就是先前在上药,我才把药膏搁在了榻上。”

太子眉毛一挑,蓦地反手抓住我手,放到自己鼻尖一嗅。嗅完,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弟弟才上的药,怎么手上一点药味都没有?别说是宫人帮你上的,方才你手下的人可是回答你在殿里休息,想一个人清静清静,所以才让他守在殿门外。”

我没了借口,又不能供出林重檀,只能说:“是,我没上药,我现在不想上药。”

“这怎么行,不上药伤怎么会好?”太子说着,以手沾了药膏要给我上药。

我再次拦住他,“不用了,我怎么敢让太子哥哥帮我上药,太子哥哥还是早点回去吧,父皇那边还需要太子哥哥照看着。”

太子的表情冷了冷,像是怪我不识抬举,不过他没多久就摇头笑了笑,像是极为无奈,“脾气还挺大,昨日你跪在那,孤不让你进去,是因为不能开这个口子。若你跪了,孤让你进去,旁日别的人也跪在那里,孤是让还是不让。若让,扰了父皇养病,若不让,旁人岂不是说我格外偏袒你?”

我听他这样说,不由道:“那我夜里可以偷偷去看父皇吗?”

太子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把玩着手里的药膏。我顿时明白他想做什么,挣扎一番,还是忍痛将腿奉献出去,“劳烦太子哥哥帮我上药。”

“既然你情真意切拜托孤帮你上药,那孤就帮你一回。”太子重新沾了药,可就在他手指碰上我的膝盖时,他忽地低下头在我膝盖上方嗅了嗅。

我心中警铃大响,林重檀给我上的药膏与太医开的药不是一种,味道也有差别,太子难道闻出来了?

正在我不禁屏住呼吸的时候,太子啧了一声,“药味把弟弟身上的香味都盖住了。”

他说完,沾了药膏的手指涂上我的膝盖。我才经历一场涂药的疼痛,现在又来一次,坐都坐不住,只能躺在榻上,额头亦冒出层层细珠。

我又怕太子发现榻下的林重檀,连锦被毯子都不敢抓,怕扯动了,露出下方的身影。

太子显然不是会照顾人的,上药也不会上,指尖涂药,东涂一下,西涂一下,还轻一下、重一下的。

终于我熬到上药结束,躺在榻上平复呼吸时,太子俯下身体靠近我。他眼眸颜色偏茶色,因背光的缘由,现在看上去则是乌沉沉的。

我看他逼近,心里有些不妙,但还是问他,“我什么时候可以去看父皇?”

太子笑了一下,随后居然捏了下我的脸颊,“弟弟觉得这样就可以去见父皇了吗?可刚刚明明是孤伺候你,若你想去,不该是你想办法讨好孤吗——什么声音?!”

在太子说到“讨好”二字的时候,榻下有细微的声音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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