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他好好把这顿饭吃下去。
禾筝不愿意说让他不开心的话,“我今天能来看你不是就说明问题了吗?”
在季平舟半信半疑的眼神中。
她又淡淡的笑,“我怕你一个人,没吃几口就赶来了,还这样问?”
“你别骗我。”
季平舟怕被抛弃,“今年我一个人在这里。”
“怎么了?”禾筝转移了话题,“我每年不都是一个人在这里,想你家里的人了?”
“不想。”
甚至还巴不得他们早点走,他好清净。
看他这样干脆,也知道是真的不想了,禾筝知道他从小被家人包围着,还以为突然变成一个人,会不适应,看来是她想错了。
季平舟这种人,也许生来就适合一个人。
可他说这些,却是有别的意思,“过些天我就出院了,回和风苑,不回商园。”
禾筝不喜欢商园。
他就不回那里。
“陈姐去照顾你吗?”
“我不用人照顾。”
他的腰伤并不轻,毕竟是伤筋动骨,比乔儿撞了下脚可严重的多,上次爬了几层楼,后来又被医生唠叨了两句,连住院的时间都被延长。
禾筝记得上次的事,很细碎的片段,拼凑不全,但大概能想起季平舟那晚紧张的样子。
这么一想,更为愧疚。
“我上次是不是梦游了?”
季平舟喝了水,水是温热的,他掌心也变得温热,抓住了禾筝的手,“没有,好着呢。”
“你别骗我了,我自己知道。”
“知道什么?”他带着笑哄她,“梦游又怎么了,又不是什么大事,谁还没梦游过?”
一点也不尖锐,是根本不会从季平舟嘴里说出来的话,温和饱满,一点点挤压着禾筝本就脆弱的内心,“可这是病啊。”
“那就治。”他说的轻巧,但好像有了办法一样,“不说这个了,说了你又不开心。”
“我没有。”
闹别扭的时候就离生气不远了。
季平舟了解也生疏,他一只手握着禾筝的手腕,一只手拿筷子,尽管如此,也能生吞着将那些饺子吃了。
方陆北包的很糟糕。
遇到包不住的,还会拿另一张皮来补,季平舟吃的都未必熟了。
他还是吃的津津有味。
禾筝拉都拉不住,终于吃完,她也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询问,“还好吗?”
“挺好的。”季平舟像献宝似的将吃干净的碗给她看,“这次吃完了,不能再说我不吃饭了。”
“好吃的不吃,不好吃的非要吃。”
现在的他何止是幼稚。
简直就是疯魔了。
禾筝就算往里面下毒,他大概都会全部吃干净。
收拾了东西。
她照顾季平舟休息,让他躺下来,他却硬要拽着禾筝的手入睡。
甚至用脸颊压着她的手背,发丝扫在上面,刚睡着一些,呼吸也均匀的在往手背上落,这些禾筝都能真实的感受到,她没有反抗抵触,就这么陪着季平舟。
他脸颊苍白无力,瘦削了大半,可五官依然熟悉俊朗。
那些年每晚,禾筝都是这样看着他,眼睛和心都记住了他的样子,强烈的明白心中藏不住的爱意,如果不是爱,怎么会每天去为他筹备一切,准备隔天的衣物配饰,精致到皮鞋都要擦干净。
她用那些渺小的方式去爱。
却始终让他怀疑。
可现在他知道了,她却没有那么高兴。
手指触到了他的眼睛,那双为了她毁坏的眼睛。
从火场出来,救护车将所有人都送走,他们分在不同的车上,后来她醒过来,才知道季平舟受了重伤,眼睛毁了。
她求方陆北,跪下求他。
他才答应找了个没人照顾季平舟的时间将她带进去看他,可她哪里忍得住,直接在他床边痛哭流涕起来。
也只有她才知道。
自己哭是因为季平舟是为她受的伤,还有一半是因为他受伤了,自己就没有办法再找他救宋闻。
后来选择去照顾他,便是另一层意思了。
趁着他熟睡,禾筝悄然将手抽走,指节已经麻木了,整个手掌都有些失力,却还是忍着给季平舟打高了空调,又替他关了灯,这才退出房去。
没想到外面已经下了雪。
最近已经很久都不曾下雪了,深夜的大地上铺着浅浅的一层白色,像是霜,踩上去凉意浸骨,禾筝来时没穿太多,脖颈暴露在冷风里,让她不禁拉高了衣领。
没走几步。
手腕却忽然从后被拉住,整个身子都在惯性作用下转了过去,雪掉到脸上,迅速化成水,禾筝刚眨眼,就被季平舟抱到了怀里,她能听到他半梦半醒间嗓子内模糊的颤音。
“你去哪儿?”
他醒来就没看见她。
所有东西都被带走了,就知道她走了。
禾筝手掌触到他的身子,冰冰凉凉的一块,他下来时连外套都没来得及穿,“快回去吧,医生不是不让你下床吗?”
季平舟从没有表现过如此强烈的不舍。
“你别让我找不到你。”
“怎么会?”为了安抚他,又怕他感冒生病,禾筝踮起脚,主动吻在他的下巴,他欣喜也动容,看着禾筝,她哄笑着,“等你出院了,我就去看你,好吗?”
碎雪在周围飘飘荡荡,随着风,胡乱飞舞,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心里的怨念。
才促使她这样柔和了去。
季平舟不觉得冷,脚下有雪也不冷,心是滚烫的,是被禾筝捂热的,他捧起她的脸,轻轻柔柔地吻下去。
周围光影朦胧,他们身影单薄,拥吻时,却有比风雪还强的爱意在迸发。
这一幕维持在冬夜里,落入了他们的记忆中,直到两人分离,季平舟回到医院,禾筝要去开车,一声刺耳的鸣笛声打破了还未升温的美好。
禾筝循声看去。
长吁了一口气,没想到是秦止。
他们许久没见了。
工作性质的原因,不可能像跟乔儿那样亲密,她走过去,本不想坐进去,秦止却落了锁,意思便是让她上车。
没有那么拘束,禾筝直接坐到副驾驶上。
脸上还有未消融的笑意,“你怎么在这儿?”
“我去你家里找你,阿姨说你来医院看季平舟了。”
“嗯,刚下来。”
秦止看到了刚才那一幕,也看的清楚,他们这是和好了,于是不得不劝她,“禾筝,你刚跟他分开,为什么又在一起,这样纠缠不清,实在不是你的性格。”
不知道这通指责有什么意义。
禾筝不解地看着他,“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我以为我们的感情还能跟小时候一样。”
他说的诚恳,禾筝却觉得可笑,“是一样的,一直一样,但我也一直不喜欢别人管我感情上的事。”
“可他那种人,我不想看着他伤害你!”
车厢内徘徊着秦止的声音,他一直很温和的,是君子,可今晚确实有点失了态,禾筝也闻到了酒味,提醒他开车不要喝酒的话到了嘴边又收回去,“他是为了我摔伤的,我不可能当做没看见,就这样,别说了。”
“你亲他也是因为他摔伤了?”
“秦止!”禾筝不明白她的事凭什么所有人都可以来指手画脚一番,手推开了车门,准备下去前,只丢了一句,“路上小心,一路平安。”